于是银叶从善如流,赶紧弯腰去接殷淮安的杯子。
不料银叶刚伸出手去,殷淮安却皱着眉头揉了揉端杯子的手臂。冰凉的指尖刚好蹭过银叶的手背错过去,将那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面一放。
“咔”的一声脆响,像是直接敲在人心里头,格外清晰。
银叶的手落空,就那样僵在殷淮安面前。
殷淮安的声音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傲慢与不满:“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没规矩的很。”
万钧丞的脸色难看起来,但还qiáng自保留了一分笑意:“念臣,你这是骂我呢?”
殷淮安不屑一顾地挑眉,轻松而随意地快速答道:“是呀。”
万钧丞脸色由yīn沉变成铁青,笑不出来了。
殷淮安仍然和和气气:“我骂你没大没小,我眼睛不好才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我骂你没有眼力,生意场上这么久,还是只会不可一世地摆架子;我骂你没有眼力,不该装腔作势的时候,偏要耍你那一套小聪明。”
殷淮安不经常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这一通骂人的话,从万钧丞进门开始数落,就像是竹筒里面倒出来的豆子,一股脑儿地砸在万钧丞的脸上。
万钧丞好歹也是个少爷,被生意对手这样数落一通,堪称是奇耻大rǔ。
他气得笑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语气刻薄地反击回去:“我知道啊,确实是有什么样的下人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他用满含杀气的眼神瞥了银叶一眼:“你这小厮摆设在这里,和他主子一样,傲气的很!”
银叶尴尬了,他在心里吐舌头:是是是,刚才我没端着茶杯是我的错,万少爷您息怒。
两位少爷要是再这样骂下去,他一个小厮肯定是最后的出气筒,出气筒就出气筒吧,反正这种事qíng他也不甚在意。于是他缩起脖子,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准备承受两位少爷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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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殷淮安说了一句话,不假思索,掷地有声。
“谁说他是我的小厮?”
他一句话出口,万钧丞愣了,银叶也愣了。
殷淮安语声中甚至带了几分亲切:“钟先生是我亲自请来医病的,不仅是与我形影相随的随身大夫,还是与我无话不谈的至jiāo好友,谁敢――让他端茶?”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调压下去,低沉的声音拖出一条威慑人心的尾巴。
万钧丞难以置信地冲着银叶瞪眼睛,银叶难以置信地冲着殷淮安瞪眼睛。
形影相随?无话不谈?至jiāo好友?
银叶很是惶恐,随之有些感动。银叶有点小开心,他抬起头来,把身子站直了一些。
万钧丞一脸不可思议,他仔仔细细地把银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不qíng愿地道了个歉:“这位――钟先生,刚才冒犯了……”
殷淮安满意地弯了弯唇,随即从怀中一张薄薄的纸,平摊在桌面上。只听他悠悠地开口道。
“钧丞啊,有本事的才能算是傲气,没本事的还要去为难别人,那是自取其r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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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钧丞一看见那张纸,脸色唰地就变了:“你从哪里弄到的!”
殷淮安笑道:“这做生意的讲究个四通八达,我自然也不敢阻了万聚阁的生意,钧丞刚才说的对,只要万聚阁不踏进江南一步,我就绝对弄不到这东西。”
那桌子上摊的是一张税单。
殷淮安伸出一只小指,轻压着税单的一角。
万钧丞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仔细浏览了一遍税单的内容,舒展俊朗的眉毛变成一团疙瘩。他刚刚得知这边一批私货的账目出了问题,还没查清楚,殷淮安就替他把帐对好了。
殷淮安开始摆谱了:“看够了没有?”
万钧丞开始嬉皮笑脸:“谁还没一两批私货,没一两个坏事儿的账房呢?这事qíng大少爷肯定也是知道的,但是能查的这么清楚,大少爷果然神通广大,不鸣则已,一鸣……”
殷淮安打断他:“四张货单,我现在就要。”
万钧丞一脸丧气地皱起鼻子,握着拳头无声地骂了一句。
不过他再说话时,又是嬉皮笑脸:“那货船是同我一道来的,恐怕现在也只到了两批,再加上码头那边需要打点的时间,四张货单我确实是拿不出来,这两张还是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