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垂头丧气地站在空地边儿上,几乎要退到林子中去。看见自家少爷的马车来了,才快步小跑过来。
他冲到嘉荣的马前面,一脸委屈,声音憋屈得不行:“嘉荣哥,他们人多不讲理,我夺不过他们,让他们把这地方抢了去。”
嘉荣骂了他一句:“你怕什么呀,大少爷在后面撑着腰呢!有几个咱惹不起的?你就这么怂,任由人家欺负?”
嘉荣骂骂咧咧,他刚想策马过去讨个说法,殷淮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殷淮安一只手撩开帘子,露了半张脸出来:“嘉荣,你过来,扶我出去。”
嘉荣下了马,跑到轿子前面,把帘子完全掀起:“少爷,不用您费心,我去和他们理论。”
殷淮安扶着嘉荣的手,弯腰从车上下来。嘉荣看见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锦袍,低头就往车里面钻:“少爷,你的风氅呢?”
殷淮安一把拽住嘉荣的手:“不碍事,不用穿那个。”
晚了,嘉荣一眼看见了躺在车厢中睡觉的银叶,还看见了披在他身上的狐皮风氅。
嘉荣尴尬地咳嗽一声,放下了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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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淮安下了车,却站在原地不动,他理一理袖袍和衣角,长身玉立,抬眉颔首,平视前方。
“看来,昨日深夜传书的,就是阁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之人都噤了声。秋风扫落叶,枯叶的声音响了一阵,又平静下来。
片刻的静寂后,一道清丽的女声从车中传出来:“我就知道,大少爷一定会来的。”
车帘被掀开,里面出来一个人。
一个美人。
嘉荣小声问:“少爷,这美人儿是谁呀?”
尽管夜色昏暗,瞧不清面孔,但是不知怎么地,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身形,嘉荣就断定这是一个美人。
殷淮安辨认出那是属于谁的声音,他脸上有一瞬的惊讶,显然也没料到来人的身份。片刻的怔愣后,他朗声到:“若我没猜错,来人可是唐姑娘?”
那女子身边的侍女点亮一盏灯笼,嘉荣看清了她的脸,大吃一惊。
――是唐蕴维。
唐蕴维施施然朝这边走来。女子的面庞映在柔和的火光中,美眸似皓月,雪肌若凝脂,直教人移不开眼睛。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长睫一敛,目光流转,美的不似真实。
唐蕴维走到殷淮安身前,掩唇轻笑,声音中有几分俏皮:“猜错了,不是唐姑娘,是谢夫人。”
唐蕴维打扮地却不像个侯府夫人。她衣着轻便,只简单穿了一件素色的织锦长裙,肩上裹了一件火红的裘衣。鬓发也没有繁杂的样式,流云般的青丝挽起少许,素素地点了一根玉簪,余下的发丝却是披散在肩头,在发尾用玉带轻轻束着。耳畔悬着一粒简单的玉珠,在发丝间轻巧地dàng来dàng去。
殷淮安皱了皱眉尖,旋即弯腰行礼:“糙民殷淮安,给谢夫人――”
唐蕴维迅速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腕上的白玉镯子急急地晃dàng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微响。
“别,殷公子不必多礼。”
唐蕴维环握住殷淮安的小臂,玉白修长的手指在湖色的袍子上紧了紧,她柳眉微蹙,声音亲热:“前些日子不还是病着?现在天气这么凉,怎么连件外袍都不披?”
殷淮安挣开了唐蕴维的手,后退半步:“多谢夫人关心了。”
唐蕴维弯起红唇:“念臣,何时变得如此见外了,玄昭可是常与我提起你呢。”
殷淮安心中微惊,连忙后退两步:“侯夫人身份尊贵,淮远不敢逾矩。”
唐蕴维也不说什么,她轻柔地眨眨眼睛,垂下长长的睫毛,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手指随意拨弄了两下腰间的香囊,沉默了那么一会儿。
再抬起头来,她的语声温柔而平缓:“念臣,你和玄昭的事qíng,我都知道。”
殷淮安身上一僵,心里蓦地一下变得冰凉。但是他还是勉qiáng保持住声音的冷静:“夫人这话,淮安不懂。”
唐蕴维展颜一笑,竟是笑得畅快。
她的目光在殷淮安身上逡巡半晌,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怎么会不懂呢?倒是我,该要向你多请教关于他的事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