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垂了下眼眸,良久才淡淡道:“我如今人不在御史丞,失火一案我未曾留意。”
余子式看向蒙毅,“会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纵火吗?”
“你怀疑?”蒙毅忽然扭头定定看向余子式,一双淡色眸子温润晶莹。
余子式摇头否认道:“不,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无论是意外还是有人凑巧误打误撞帮了他,那失火都是一件好事,免了他亲自动手。他忽然问道:“听说是烧的gāngān净净,一卷书都没剩下?”若是有剩下没烧完的,他怕是还要再想办法让他们再自燃一回。
“听闻……”蒙毅正打算说什么,一偏头原本看着余子式的视线却是忽然一顿,越过余子式,他看见细雨的宫道上,红衣的青年负手而立,头上大秦武冠,腰间悬着紫金将军印。他一下子就忽然没了声音。
余子式没听见蒙毅接下来的话,扭头看向他,“听闻什么?”
蒙毅缓缓攥紧了袖子,平静地看了眼余子式,淡淡道:“烧gān净了。”说完这一句,他忽然抬脚往阶下走,留下余子式一个人在原地撑着竹骨伞。
“蒙毅?”余子式下意识喊了他一声。
蒙毅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回头,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平淡疏离,“我想起家中还有些事,先走了。”
留下这一句,蒙毅的脚步再没顿一下。余子式正皱眉,随意侧头轻轻一瞟,正好瞧见大将军蒙恬穿着件红底玄黑纹章的武官朝服站在宫道上冷冷望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瞬,余子式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蒙恬瞧他那眼神就跟瞧个死人一样。
等余子式定了定神,再转开头沿着长阶望去,蒙毅的背影已经远的几乎看不见了。
……
咸阳城外大道之上,听命归朝的年轻将军一身白袍银甲,一骑白马入咸阳,年轻将军手中银枪划地而过,溅起无数银色火星。
他一路未停,直接飞驰入咸阳宫,阶前负手横枪。
“微臣李信,参加陛下。”
他拂袖而跪,一身雪色长衫猎猎迎风,卷起翻滚雪色。
玄衣的年轻帝王立在阶上,天子冠下垂十二道金色冠旒,他垂眸看着那年轻的将军,半晌缓缓勾唇浅笑,只道了两个字:“起来!”
李信抬头,恰好对上帝王的沉沉视线,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大声道:“微臣李信,愿请王命伐楚。”
嬴政看着那刚从燕国战场归来的年轻将军,眼中笑意越发深了。少年意气雄,燕国一战名扬九州,到如今天下何人不识君?
李信,燕国衍水一役率领数千兵马,斩杀燕军二十万,这种仗天下有多少年没人能打出来了?bī燕王喜杀燕太子丹,一战平定了燕国大半局势,李信在军中的声名一时之间几乎是压了年轻名将武通侯王贲一头。
嬴政看着那张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庞,笑问道:“请命伐楚,就凭你?”
“凭我。”李信不卑不亢应道,雪色长衫拂青砖长阶。
嬴政望着年轻将军,抬手从袖中掏出一枚冰凉物事,当着数十道长阶忽然扬手,那一刻的帝王身后的咸阳宫壁上江山画卷忽然一片鲜红,玄衣帝王拂袖扬手的模样被凝固在史话泛huáng的书页中,成就了亘古不灭的霸业传说,他说:“去吧。”
去吧,替我去踏平西楚,替我去征战天下。
青玉的将军印稳稳落在年轻将军的掌心,他仰头红了眼眶却仍是笑着应道:“微臣,领命!”
报君huáng金台上意,此生愿为大秦抛却头颅,洒尽热血!
……
余子式在次日上朝得知秦王任命李信攻打楚国的消息时,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他侧过视线看了眼李斯冯劫,众人都是微微震惊。余子式当下了然,嬴政这事儿没跟任何文武朝臣商量,正如当年启用王贲一样,帝王一诺,说用就用了。
嬴政作为千古一帝的直觉和魄力简直要命。余子式想着就皱了下眉。随即就看见李斯走出行列,在秦王面前站定。
余子式印象中李斯与李氏一门的关系匪浅,他还记起一桩旧事,当年李信陪着李斯去掖庭,正好撞见不知天高地厚去劫狱的自己,李信差点一枪直接废了自己。这事给余子式留下的印象极深,于是看着李斯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李斯端袖道:“陛下,伐楚一事关系重大,不得贸然,陛下不如与李将军再做谋划,等诸事安排完毕,再做商讨打算。”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