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察觉到自己的力道在一点点减小,他忽然一把推开了余子式,撑手猛地扶上桌案。
“什么东西?”胡亥抬头看向余子式,一双漆黑的眼锐利得厉害。
余子式擦了把嘴角的酒,抬头看向胡亥,他自己手脚也有些无力,“没事,一点药而已。”余子式抬头看向胡亥,一双眼清亮如雪,“等你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胡亥盯着余子式,手一点点攥住了桌案一角,眼前却不住发黑。
……
骊山,始皇陵。
余子式沿着石壁缓缓走了一圈,将四下的灯都一盏盏点上了。借着烛光,他伸手轻轻抚着棺椁中的人的面庞,正发着呆,忽然觉得袖子一沉。余子式一怔,低头看去,胡亥冷冷望着他,头上已经浮了一层冷汗。
余子式没想到胡亥能醒过来,一时之间也愣住了,胡亥明显有些气力不支,一双眼却是锐利如刀。他环视了一圈,望着余子式说了三个字,“先帝陵。”胡亥试着聚集内力,手却是连抬起来都勉qiáng。
“对,是先帝陵墓。”余子式也看出胡亥的艰难,轻轻握住了胡亥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抬手擦了把他额头的汗。
“你想gān什么?”胡亥皱了下眉,却发现自己说句连续的话都提不上气,他现在浑身就没有一处聚集了力气,就连清醒都是勉qiáng在维系。他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láng狈的时候。
余子式原本想等这些事儿结束后再同胡亥说这些事儿,却不曾想胡亥中途会醒过来,他握着胡亥的手良久,终于轻轻说了一句话,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真的称得上是温柔缱绻。
“胡亥,和你说件事儿,其实我不是秦朝的人。”都到了这一瞬,说不说兴许都迟了,但是余子式忽然想同胡亥说会儿话。
胡亥的意识尚有些模糊,一双眼盯着余子式,气息却是乱得厉害。“什么?”
余子式知道胡亥现在身上药效还未过去,索xing翻身进了棺椁,伸手轻轻揽着胡亥,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自己的肩上。“胡亥,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这事儿要是从头说起,那得从大秦相邦吕不韦开始。”如今再提起吕不韦,那真是恍若隔世的一种感觉。
“你彻查过我,所以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份名字全是假的,我的前半生那二十年,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那是因为,我前半生二十年不是在这个朝代过的。我是吕不韦费尽心思从两千年后的人世上带回来的,不过我一直没想明白他带我到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看着胡亥说不清是疑惑还是诧异的神色,低声道:“我知道这个朝代上发生的所有事,我知道你父皇嬴政一定会收复天下,我知道你是大秦的第二位皇帝也是大秦的最后一任皇帝,我知道子婴是大秦最后一位秦王,我带你去沛县,因为我知道那里的人命中注定是王侯将相,我护着蒙毅,那是因为我知道他还有后半生的卿相之路要走。”
胡亥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余子式话里的意思,却除了看着他以外做不出任何别的反应,他攥紧了袖子,却完全使不上力,“你想做什么?”他根本不在乎余子式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不管这人是人是鬼他都认定了,别的东西他根本从未放在心上过。
浑身冷汗,他心中不可自抑地一阵阵冒着凉气,他抬眸一双眼锐利无比,“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这个世上许多人的命,吕不韦死于阳翟,嬴政死于沙丘,韩非死在李斯手上,李斯死在你手上,章邯死于秦汉之争,李由死在项羽手上,项羽自刎于乌江,不久后,秦朝覆灭,刘邦称帝,国号为汉,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布衣提剑立不世之功。”余子式将这些人的命运缓缓道来,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低头抚着胡亥的脸,低声道:“大秦二世皇帝胡亥,死于望夷宫之变,死于一代权佞赵高之手。这是你的命数,到这一年已然终止了,在你之前,我曾经试着救过许多人,韩非、吕不韦、冯劫、冯去疾,可他们最后仍是死了,李斯一脉甚至是自此绝了。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天意我不知道,这一次我的确下不了手赌这一场,胡亥,安心在先帝的陵墓里待着,剩下的事儿我一个人去做,如果这次时间没乱,四年之后天下就该平了。”
余子式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类似于丹药的东西,盯着手心看了会儿,这一次要是出了岔子,徐福就是□□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他的尸体拖回来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