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神色一黯,自言自语:“咱们的小殿下聪明之极,如何会瞧不出苗头呢?”
“嗯?”
“没!老奴就是自言自语。殿下,您再听老奴一声劝。陛下到底是天子,被这么晾着,面子上里子上总归挂不住。您不念过去的qíng分,也多少顾念些两位小殿下不是?这事若传了出去,不知又会闹成何种模样?咱们身份不比寻常,本就容易惹人诟病,如何能再失了天子庇护?从前的苦日子,殿下忘了也就忘了,老奴可不敢忘。”
李然长久无语,末了紧了紧握着老太太的手,淡笑:“别怕,不会过以前的日子。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在。”
他凤目一眯,满目傲色,“更何况,天也塌不下来!”
第七十五章
这一日午后,江诀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王贵悄声进殿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通。江诀略一怔,苦笑:“竟连偏殿也不让朕待了。”
王贵诺诺道:“奴才原想说说qíng,可殿下不愿听,只让奴才传话,奴才不敢抗命。”
江诀沉默,瞧神色也瞧不出异常。王贵就只能一直这么躬身候着,也不敢多嘴。
良久后,江诀才重新拾起看了一半的奏折来看,边看边沉声问:“他人呢?”
“已在外殿恭候多时,就等陛下传召。”
“让他进来。”
王贵立马去宣人。片刻后,那胸有韬略的男人就进了殿来,手拿折扇,正是辅相殷尘,见了江诀躬身行一礼,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江诀头也不抬:“钱粮征集得如何?”
“粮糙仅筹得二十万石,只够三军撑上月余。银钱,也只得一百八十万两,纵使从邻国购进粮糙,也只能勉qiáng维持两个月。”
江诀揉了揉眉:“这么少?就没有别的法子?”
殷尘沉吟片刻,托底道:“王林两家乃是望族,手中产业无数,倘若能收回一两成,或许可以弥补国库亏空。”
江诀不应,片刻后就冷笑开了:“想不到朕的国库,竟然比不得一方诸侯充足。”
殷尘竟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淡淡道:“公侯之患,甚于天灾人祸也说不定。”
江诀冷哼,将手头奏折丢在案上,又指了指那高高的一摞明huáng折子,道:“你猜这些许折子里头,有多少在说正事?”
殷尘仅淡淡扫了眼,继而了然一笑,道:“不会过半。”
江诀嗤笑,捡起一份折子来,往御案另一头一扔:“你瞧瞧,诸位公侯整日里吃饱了饭不gān正事,都在忙些什么?”
殷尘移步上前,拿过折子,又退至离御案三步远处,打开折子一看,就了然笑了:“原来陛下急着召见臣,便是为了这事。”
江诀眼中有厌恶之色闪过:“这既是国事,亦是朕的家事,你来替朕参详参详。”
殷尘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陛下的意思是?”
江诀不答,只似有若无地觑着殷尘手中的折子,反问:“依你之见,朕该如何?”
“臣不敢妄语。”
“既是私下觐见,说什么朕都不会怪责于你。”
殷尘想了想,道:“虽是祖上定下的规矩,却也不是非遵守不可。”
江诀淡笑:“你这么说,只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殷尘摇头:“国之根本在民,不在于祖宗家法宫闱庭规。”
江诀剑眉一轩,不置可否地叩了叩指,示意他继续说,殷尘正色继续说:“国策有言,家国安定之根本在民,民之所倚在君,陛下盛世之志,乃是还百姓安乐富足,并非为列位公侯造就安乐富足之窝。祖宗家法、宫闱庭训可弃,民却不可不顾。”
“继续。”
“选秀,一来伤财,二来劳民,更甚者,引发宫闱之乱。”
江诀凤目一眯,眼中有审视的光芒:“你是否听说了什么?”
“臣只是据理以推,不敢窥探宫闱内庭之事。”
江诀眯眼打量他片刻,扬了扬两指:“宫闱乱与不乱暂且不提,劳民伤财亦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只不过……”
他转了转拇指上的龙纹白玉扳指,神色深沉,“两位老公卿盛意拳拳,想与朕做笔买卖。你帮朕算算,划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