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味解砒霜、铅丹等矿物毒素的药引。李然不明白,李远山的小徒弟怎么可能不晓得?
这小子也甚是沉着,打开医药箱从一格格的药盒中依次取药,头也不抬地喊:“烧水生火!”
丁顺已经去到殿门口了。
李然摸着江逸冰凉的手脚,整颗心也跟着一分分凉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厌恶,厌恶这皇城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砖瓦和每一堵宫墙。
药很快就来了,李远山拿汤勺往江逸嘴里灌,
“殿下,太子殿下--”
汤水灌不进,李远山急得双手直颤,李然一发狠,捏着江逸的鼻子掰开他的下颚:“灌!”
“殿下?”
“灌!”
李然双目赤红,见李远山愣得全无反应,一把从他手里将汤药夺过来,望一眼丁顺:“捏着鼻子!”
丁顺只得照做。
这么一碗药灌下去,江逸喝得上吐下泻。李然抱着他,全然的无能为力。这么小的孩子,需要经过多少磨难,才能长大成人,才能不需要为他担忧?
他轻轻抚着孩子的背,神色前所未有的茫然:“不怕,爸爸在这儿呢……”
“殿下,让老奴替您抱会儿吧。”
“不用。”
“殿下……”嬷嬷背过身去抹了抹泪,回头朝李然qiáng笑,“李太医是国手,必定不会教咱们小殿下出事,殿下莫急。”
李然不应,许久后才哑声道:“我知道,你也别担心。”
待李远山拔去最后一根银针,伸手拍了拍李然的胳膊,李然才意识到自己已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太久,久到手脚僵硬也没意识。
老嬷嬷拿帕子替孩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恩:“殿下也擦把脸。咱们小殿下得神佛护佑,轻易不会出事的,您安心啊。”
李然茫然地抬头望她一眼,良久后才有些灵魂回窍的感觉,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比了个无事的姿势。
巧馨从外头进来,拿着寝衣,双眼红肿。
李然跟嬷嬷搭手,给江逸换了gān慡的衣服,盖上薄被,摸了摸孩子的手脚,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一切无恙,这才沉沉舒了口气。
李远山将李然请至一旁,低声道:“殿下,是huáng丹粉。分量不轻。”
“huáng丹粉?”
“这本是一味除疟疾治痈疽的良方,太子殿下前日里着了寒凉,有些脾虚生痰,臣在太子的药膳中就用这一味。但用得适量,并不会出差错。倘若分量有所偏差,便会……致人xing命。”
他措辞小心,李然眼中有冰冷的锋芒一闪而逝:“你怀疑药被动了手脚?”
李远山呐呐应了声是,思索须臾,推心置腹道:“太子殿下乃是陛下独子,亦是我朝根本,可出不得任何岔子,尤其是对殿下而言。”
最后一句说得极轻,也极缓。李然微怔,李远山的言下之意他听出来了。
江逸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对江诀而言,眼下还能称得上独一无二,可依照他如今宠幸昌丽二妃的热度,想来不久就会从独一无二变成可有可无。
李然有片刻的失神。连外人都同qíng他境况凄惨,可见是真的惨淡。
刹那的qíng绪波动后,他收拾了心神,将所有的杂念摒除在外,沉声问:“能接触到药的都有谁?”
李远山想了想,道:“药是臣亲手抓的,不会有差;煎药之人皆是殿下近身,也不该有失。臣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破绽。”
“药碗和药罐呢?”
“也一并检查过,并无异样。”
凤宫有暗卫看守,寻常人如何能潜进来投毒?
李然眉眼紧缩,终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李远山先行告退。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巧馨拿着个煎药罐进来,神色为难:“殿下,这药罐该如何处置?”
李然正想挥手让她丢了,冷不防想到一事。
“给我。”他招了招手,巧馨将药罐递给他。见他盯着罐子里里外外细瞧,巧馨有些犯疑:“殿下在瞧什么?”
“药渣呢?”
“李太医已拿去检查。殿下,可是有问题?”
李然指了指罐盖:“为什么包了块布?”
“哦,这样可以收住药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