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牢房,算是上等的,有chuáng,有桌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口,阳光臃懒地洒进来,驱走了霉臭的味道,地面gān净,没有杂乱的稻谷碎糙,没有跳蚤,没有老鼠窜动。可是,让于子期看了,仍旧是心疼。他不顾山间在场,一把搂紧荷衣,把她的小脑袋紧紧贴在他的胸前。即使是他有伤在身,身子单薄,力气仍旧大过荷衣。
她试图挣扎,无济于事,于是任他抱着。
空气似乎很宁静,只有她的吐气如兰,和他胸前的起伏。阳光懒懒地照耀着她的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几乎有些看不清他的脸,让她想起他们从郝尔漠国赶回古域国的那个错乱的夜晚,于子期就是这样霸道地把她抱紧,然后不用征求她同意,就吻上了她的唇。
她摸着自己的良心自问,这样的感觉并不讨厌,甚至会让人有种小鸟归巢的感觉。
于是,沉陷。
于是,忘记了山间在场。
不知何时,山间已经退出牢房。这些日子,他从纯儿口中打听了一切,钦涯的死,于子期如何一路呵护着荷衣。即使没有纯儿的讲述,他也相信于子期彻头彻尾地爱上了荷衣。
若然不是,两三年以前的那场láng崖血案中,于子期就不会奋不顾身地跟着荷衣跳了下去,义不反顾,紧紧追随。
山间想,是他的爱还不够境界,那一刻他曾犹豫过,如若重来,他也未必能像于子期一样,真的就跳下去了。他退出牢房,把空间留给他们,静静地守在牢门外。
于子期一直认为,荷衣就是一朵山间的兰花,清雅,脱俗,傲视世俗,飘着淡淡的清香。
嗯!是的,就是那种淡淡的清香味,一直牵引着他的心。把她拥在怀里的那一刻,那种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填满了他的整个感观,视觉,听觉,嗅觉,感觉,味觉。怀里娇小的人儿很安静,静静地依着他。以至于又给了他错觉,错以为荷衣已经默认了这种默契的关系,不是大哥与小妹,不是亲人。
当然,也不是恋人。
在下一刻,荷衣怔了怔,尴尬地说:“子期兄,那个……我……透不过气。”
于是,他松开怀抱,给她自由,让她呼吸。只是,她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一如胭脂红。他不由自主地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委屈你了。”
荷衣这才退了两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款款落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冰凉侵袭而来,让她倍感清醒。
他不是钦涯,不是。
不是!
“子期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受了委屈的吗?有酒有ròu,还有人来探望我。你没听牢头说起吗,光今儿早上,就有三波人来探监。先是娇娘和纯儿,再接着是我那临尺老弟,然后就是你和子威了。呵,这里谁有我这待遇?”说着,她酌上一杯美酒,递予于子期,“美酒,尝尝。”
然后,荷衣将自己杯中的酒一gān而尽,喃喃念道:“人生得意耐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岳荷衣相对同牢中的人,能有这样的待遇,算是得意之事,就为这待遇,值得庆幸。子期兄,别làng费我一番好意。”说着,悬在空中的酒杯被于子期冷落了。她用眼神盯着酒杯,示意于子期接下。
于子期哪还有心思饮酒对诗,早已经醉在荷衣的自娱其乐当中。眼前的一幕是她乐观而毫慡,半点不娇作的笑脸,尤如一个活脱脱的战场女将。而她在他怀里的时候,又是那样的软,像一尾无骨的鱼。
所谓妖媚女子,非岳荷衣不可,直教他着了迷。
荷衣举着酒杯的手软了,仍见于子期无意饮酒,伸回手臂,又一杯酒下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呵,今天她开心,多饮一杯不伤大雅。她何尝不知,于子期对她的那份qíng,像一颗种子,种在土壤里,雨水浇过了,风儿chuī过了,时刻期望着生根发芽。
然而,他们谁都知道,这颗种子并不是播种在chūn天,错过了播种的季节,也错过了发芽的时机。
爱qíng,并不一定是两qíng相悦,你qíng我愿。爱qíng,是一种形式,扎在人们的心里,感应到了,暖了,冷了,痛了,伤了,悔了,无奈了,不由自己了。
“子期兄,别为我担心,我一定好好地从这大牢里走出去,活着出去。”两杯酒下肚,已微醉,红霞飞染她的两腮,像极了熟透了的水蜜桃,****,可口,连她的眼神也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