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看得好笑,上前拎着两条腿把他拉起来,轻轻甩了两下,才放下扶他站稳。
小qiáng眼角挂着泪珠,咧着嘴笑:“再来,还要。”
程启敲敲他脑门:“还要?你吓着你娘了,知道不?”
小qiáng马马虎虎地对底下挥挥手:“妈妈,我在这里。”在糙垛顶上走来走去,想方设法要再摔一次大头朝下。
程启没法子,倒提起来,种下去,再□。
小qiáng乐得咯咯直笑。
四老爷暗暗满意:“这孩子皮实,倒象我们家种。”
程启告诉张歆,四老爷不想再给家主gān了,要回泉州。不愿意住老宅那边,董氏一付不待见样子,四老爷就想跟他们住。正好程启在盖新房,四老爷叫儿子给他留个院子。
老公房子,老公爹,没理由说不。张歆看得出来,他们父子感qíng很深,四老爷也疼小qiáng。
房子还没盖好呢,婆婆找上门问罪了:“你们新房子,给你爹留了院子?”
“嗯。那边地方大,可以多盖几个院子。爹若是喜欢,可以住下。”
“我呢?有没给我留一个?”
张歆吃惊,张了张嘴,好容易才说:“娘也要跟我们住?”还以为老两口别扭,要分开,一个跟一个儿呢。
“住不住是我事,你们留不留吧?”
“留。房子盖好了,娘先挑。”做媳妇,讨好公公不如讨好婆婆,何况婆婆还是借贷银行。
董氏略微满意,紧接着又问:“这家里,你和阿启,跟谁最亲?”
公婆党争,要求儿子儿媳站队?这话问儿子去啊,做甚么问媳妇?她夫唱妇随,行不行?
张歆小心斟酌,慢慢地说:“这些年,娘支撑这个家,把阿启他们养大成人,生恩重,养恩更重。阿启心中,最亲莫过于娘了。我跟着阿启,这家里最亲最在意,是娘。我同爹不熟,可也是一家人。对着外人,当然向着爹。”
“谁是外人?”
“家主啊。爹被他算计着,给他卖了这么多年命,也该歇歇了。”他们成亲时,家主送了一份大礼。上次接见,非常和气慈祥,又送了两个孩子厚厚见面礼。可张歆就是看得见他脸上用隐形墨水写着“yīn谋算计,不择手段”,只想躲着,看准机会再狠敲两棒。
内外有别,对方是家主,程四就是自己人了。董氏点头赞同:“这个家主自身有多少分量,也该让族人们看看。”
“两位姨娘,虽然也是程家人,到底不是亲人。爹是娘,就算娘不爱用,我们做小辈,也要帮忙照看好,不能推出去送给姨娘。”
董氏皱了皱眉,觉得那个“用”字有问题,想教训两句,却见儿媳一派坦然大方,眼神纯洁,就没说出口。哪有敢取笑公婆媳妇?她应该不是那意思。或者,根本是自己听错了?
董氏少有地吞吞吐吐:“我们家事,你听阿启阿秀说了吧?你爹想回来,你觉着,我要不要搭理他?”
当年事,听说了一些,拼凑了一些,知道概要。单就最早苏姨娘之事,往重里说,公爹背信弃义,辜负欺骗了婆婆。往轻里说,公爹犯了一回男人都会犯错误,也是被人算计了。能一辈子不起贼心男人,恐怕没有。如果不是自己母亲和兄弟在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公爹应是没贼胆。至于那以后——下坡路总是走得快。
事实上,张歆认为当年事,是公公婆婆一起被人算计了。公公中计,难得婆婆高瞻远瞩,适时加以利用,反败为胜,为自己和孩子争取到了自由和幸福。前前后后,越想,她越佩服婆婆,五体投地。这些年,公公私生活不经提,事业gān得可是不错。
想明白这些,张歆再也不敢小看他表面憨厚笨拙老公。
如今,公爹làng子回头,想要重获婆婆欢心。婆婆原谅或不原谅,接纳或不接纳,都有足够理由。
公婆感qíng问题,照理,怎么也轮不到做儿媳关心过问。张歆就算心里明白,也准备揣糊涂到底,可被婆婆当面问到,就不能不仔细思量。哎,婆婆竟没有闺中密友么?这种事竟会拿来问儿媳!
张歆琢磨着:婆婆是个有主意,会这么问,心里多半已经松动了,软了,只是面子上还不想放下来,心底还有点气。
事实正象张歆猜想那样,董氏在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接纳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