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慕鱼_作者:二泉(3)

  慕临安倒吸了口冷气,瞪了他一眼,“你先等着,我去喊郎中过来。”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说完,拿起斗笠往屋外走去。

  躺着床上,一些斜雨从窗户打漏在脸上。顾渊盯着竹木的屋顶,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漉漉的气息和着腐肉发烂的臭味一齐冲击他的感官。

  他疼得打滚,结果越滚越疼。

  不知过了几时,屋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我说慕哥儿你这招了什么人回来多不好……”

  “哎,程伯您别管那么多,先帮忙看一看吧。我看那人几处伤口都发烂了!疼得不行。”

  “啥?”那郎中顿住,瞪眼看着慕临安,“你还看了他的身子?”

  “您可少说点,我是请您来看人的。”

  “好罢好罢,我待会再与你说。”郎中走上前,查看顾渊的伤口。

  “这……好几处都腐烂了,看来只得刮肉。”他说着,打开木匣子拿出一把小巧的弯刀。

  “慕哥儿你这可有酒和火折子?”郎中侧头问道,“你寻些来,再找些绳子和干净的布料。”

  顾渊虽说疼得发晕,但神智还是清晰的,满脑子都是那郎中说的刮肉。

  “小伙子,这小庄子没麻沸散,你且忍着点,别乱动。”郎中接过慕临安手中的火折子,弯刀在火焰上烤过,再用酒消毒。

  冷汗将顾渊整个人都浸透了,他极力反抗,奈何他现在疼得无力只能仍由他人摆布。

  泛着寒光的弯刀越来越近,他面色狰狞,目瞪极大。

  一双冰冷的手抚上他的眼睛,温声好语传进耳中,“别看,一会就好了。”

  刀生生地将肉刮下,一声一声狰狞的嘶鸣被埋入布料之中。

  几欲晕阙。

  慕临安看着这人被割得血淋淋的伤口,胃里翻滚。

  “程伯……他晕过去了。”

  郎中擦了擦了汗,“也好,省事了。”

  房中烛火隐约,郎中在盆中净手,慕临安递过布巾。

  “你明天到我这拿几服药。”郎中接过,擦拭着手。

  “有劳您了。”

  “慕哥儿啊……不是我说,你虽然心好,可也不能这么唐突地把一个男人带进来啊。这对你的名声多不好!要是被别人知道可不得了了!”郎中颇有点恨铁不成钢,“这事我权当不知道,你可别让他乱溜达!好了就赶紧着让他寻别处去。再不济,来找我。”

  “我知道的,谢谢您了。我送送您?”

  “别了,你也好生歇着吧。”郎中收拾好工具,离开。

  慕临安目送走郎中,回头看着昏厥的男人。

  这人疼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他轻声叹了口气。

  隐约听见窸窣的动静,入眼,烛火明灭,斑斑点点将屋外的人影拉至床前。

  来的人端着一碗刺鼻的药,静默地看了他一眼,抬颚,“醒了?你可好些了?”

  顾渊看着眼前的人,长裳蓝袍,束发及腰。眼前一阵恍惚,他有些艰难地开口,“这是哪?”

  慕临安脚下微顿,遥隔三尺,说道:“李准村。你倒在我屋院中,我便把你带了进来。”

  “这是哪......?”他好似没听见,恍惚地又问了一遍。

  慕临安皱眉,“你从哪儿来?”

  顾渊无神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清隽的脸和着窗外深绿的竹影,出尘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哪?脑袋疼得厉害,顾渊闭上眼,缓缓又睁开。定定地环顾着四周,触及到眼前端药的人,眼中蓦然腾起惊恐。

  半响,“......你能送我回去吗?”

  他嘶哑的声音配着狼狈的模样倒显得格外可伶,慕临安将药碗搁在木桌上,坐下来,说道,“你倒说你从哪儿来的?”

  “我......”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现在什么年代?”

  慕临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崇治十四年。”

  “......”顾渊艰难地挤出一丝笑意,“别开玩笑了。”

  “我为何要说笑?”手指在木桌上敲了几下,慕临安忽而来了兴致,好奇地问他,“你可是连朝代都忘了?”

  慕临安看着他笑意僵在脸上,又似无趣地叹了口气。

  “你将这药喝了罢。”

  恍若无闻。

  他明明记得他还在晋升宴上,副董向他敬酒,打笑着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他升为经理。他接过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笑得合不拢嘴。气氛很好,他开始肖想未来,继续向上爬,娶个美娇妻,美美满满过完一生。他三十好几终于熬出头,想想他过去种种,又想想现在,竟然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