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甩了甩头,将悲伤的qíng绪甩走。直着胳膊将周阳的臭袜子拿到小周晚晚面前晃了晃,“囡囡,这是啥?”
周晚晚也受不了这味道,扑倒周阳怀里,把小脸藏起来,“臭!”
周晨和周阳同时哈哈大笑,小妹这小模样太好玩儿了!太招人稀罕了!
周晚晚趴在周阳怀里,听着哥哥们的笑声,她大哥的胸膛一震一震,震得她的心又酸又痛,原来大哥也能这么开怀地笑……自周晚晚有记忆起,周阳基本就没真心笑过,繁重的劳动、狠毒冷漠的家人和越来越严重的病痛让他的脸上只有愁苦和麻木,只有看着她时眼里才会有温暖,但伴着那温qíng的还有满满的心痛。为她cao劳一生的大哥,从来没拥有过这样纯粹的快乐……
“大哥,臭臭!”如果能让哥哥们这么快乐,周晚晚一点都介意自己在他们面前做个小孩子,利用小孩子的优势撒娇卖萌也丝毫没有障碍。
“哎呀!敢嫌弃大哥!”周阳大笑着在被窝里咯吱妹妹。
“二哥!二哥!”周晚晚笑得肚子疼,赶紧向周晨求救。
“二哥来救囡囡啦!”
……
十四的月亮明晃晃地照着白山黑水间的小山村,尺余厚的大雪下,被gān旱肆nüè了三年的土地正孕育着新的生机,周家西屋这间狭小贫寒的小屋子里,在母亲去世后第一次响起了孩子欢快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周晚晚如昨天一样,依然是被周晨擦脸擦醒的,今天周晨应该是去上过早工了,头上的狗皮帽子还没来得及摘下来,上面挂着一缕缕的霜花。
“二哥。”周晚晚一睁开眼睛就冲周晨笑,甜甜地叫哥哥。周晨作为一个只有十岁的小男孩,每天要gān那么重的活,还得见fèngcha针地挤时间照顾妹妹,作为生活不能自理人士的周晚晚,能做的就是哄他高兴,让他每天尽量快乐一点了。
“真乖!”周晨麻利地给妹妹洗脸、穿衣服,拿过旁边凉着的麦rǔjīng一勺一勺地喂,喂完又把屋子收拾gān净,才把她包好,抱到东屋去。
直到他们到东屋又等了一下,马上就要开饭了,周军才拖着两条huáng鼻涕从东里间出来。一看周军的样子就是刚睡醒,一边打哈欠一边抠着眼睛上的呲麻糊(眼屎)。周晚晚这才发现,同样是在生产队挣三等工分,周军是不去上早工的。除去上水利基建队的周家三个儿子和去农田基建队的周阳,现在在生产队劳动的所有周家人中,只有周富和周晨是去上早工的。周富在生产队挣一等工分,按生产队规定必须上早工,而拿二等工分的妇女和拿三等工分的孩子,生产队是不qiáng制上早工的,去不去全凭凭自愿。
大周晨五岁的周军不用去上早工,全家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只有十岁的周晨少上一个早工就被训斥,全家人也觉得是理所应当。周晚晚在心里冷笑,真是无耻得没有下线的一家人。
周家这天的早饭依然是不变的菜叶子糊糊配老咸菜疙瘩。饭桌上周娟因为给家里做了贡献而备受优待,得到了大半碗糊糊。李桂芝和周平红肿着眼睛,jīng神有些恍惚,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狠哭过了。而周玲的注意力一直在她罩衫的口袋上,对面前的糊糊提不起一点兴趣,王凤英拿筷头子敲了她好几下,她才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喝。
周晚晚猜,周玲兜里一定是昨天姐妹俩咬耳朵的内容,看形状,非常有可能是几块糖。
吃完饭,周晨没有像每天一样马上就走,而是跟昨天一样,趴在炕上跟妹妹说了好一会儿话:“……二哥中午回来看你,你乖乖躺着,别尿了裤子啊……给二哥笑一个呗……”
周老太太在炕头看着,脸拉得老长,yīn狠狠地催周晨快点去上工,“快点走得了!你跟她说她能听懂咋地!”
周晨也不反驳,又逗了周晚晚一会儿,直到生产队敲钟上工了才走。
“还能养得活咋地!早晚扔南山地货!”周老太太一边纳鞋底子一边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周晚晚一眼。
这恶狠狠的一眼算是一整天周老太太给周晚晚全部的关注了,其它所有时间,周老太太和周家众人都把她扔在炕梢,任她自生自灭。
这完完全全的漠视倒是给了周晚晚做自己事qíng的空间,她除了中午周晨回来那一会儿让周晨给她把尿、喂麦rǔjīng,再偷偷陪周晨说一会儿话之外,周晚晚一整天都在锻炼她的小胳膊小腿,累了就睡一会儿,饿了就偷偷给自己吃点东西,是的,周晚晚不但要偷偷吃东西,连说话也是只在自己家的房间里偷偷跟哥哥们说。两个哥哥是十几岁的小男孩,还不懂婴儿的生长发育规律,所以对她忽然开口说话就能说这么清晰,词汇量这么大只有高兴,没有任何惊讶。而家里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要是被他们发现,很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周晚晚觉得还是先低调一点比较好,等她再大一些,再开口比较保险一点。而且,她与这个家里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开不开口对周晚晚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