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芝的三个娘家兄弟没用周家人让,就在周平的引领下坐到了北炕沿上。李贵芝一见娘家人。哭了一天早就gān涸的眼泪又出来了,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
李贵芝的两个亲哥都是普通的农民,虽然满脸愤怒,可还是带着抹不去的憨厚老实相。
再看李贵芝的那个堂弟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叫李得胜,是县运输公司的采购员,平时走南闯北。是李家几代人里最有见识的一个了。去年冬天周兰吃的葛根粉就是他从外省给带回来的。
李得胜小时候妈死得早。李贵芝在家的时候给他做了几年的衣服鞋袜,所以他很记这个堂姐的qíng,工作以后能帮就尽量帮帮她。
今天一大早。李家大舅、二舅就带着周平去县城找到了李得胜。李得胜听了事qíng的来龙去脉,仔细谋划了一番,一家人分头行动。忙了一小天,所有的事都弄清楚了。该请的人也都请到了,才来到周家。
“周福堂。”公社武装部gān事杨高志严肃地叫周老头,“你孙女告发你包办婚姻,拿孙女给孙子换亲,破坏婚姻自由。迫害妇女,你认不认?”
杨高志这次来周家的身份可不是公社革委会许副主任的说客,而是杨树沟公社的公安员。
五六十年代。我国的警察队伍还不像后来那样壮大,一个普通的县也就只有二三十个公安人员。一些小点的公社连公安局都没有,只有一个公安员,还经常是个兼职。因为处于特殊时期,各部门之间的职权极不明晰,所以就出现了像抓人、维护治安之类的工作,由公社革委会和乡武装部来做的奇怪现象。
周老头吓得手哆嗦得烟袋锅子都拿不住,嗫嚅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啥也不知道,你问,问老大和他媳妇吧。”
“杨同志,你可不能听这死丫头片子瞎说!”王凤英还试图胡搅蛮缠,“我们这样的gān部家庭,咋能gān这种事儿!”
“来之前我们都打听清楚了,你们两家的婚事就定在腊月二十,沤麻坑老徐家啥都承认了,徐chūn嫁给周富,周平嫁给徐大力,这就是换亲!
你们请得媒人是你们屯子的老赵太太,她也承认了,换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是你一句话就能抵赖掉的?你们要是还不承认,咱们当着杨公安的面把人都请来,当面对质!”李得胜沉声说道,“我们今天来可不是听你胡搅蛮缠的,换亲是封建糟粕,是迫害妇女,不经过本人同意那就是倒卖妇女!你们公社的公安也来了,今天就看看你们周家谁去担这个责任吧!”
“唉呀妈呀!自个家孩子结婚,长辈还不能说了算了?”王凤英的声音降低了好几度,心虚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
“婚姻自由!她亲爸亲妈都不能替她做主!你算哪头大瓣蒜!”李得胜没见识过王凤英的浑劲儿,几句话就被她搓出了火气。
“啥换亲,我可啥都不知道!”周chūn发赶紧撇清自己。
“我也不知道!”王凤英也有样学样,“我啥都不知道!”
“你自己儿子大后天结婚,你们做爹娘的说啥都不知道谁信?”李得胜讽刺地看向周chūn发,“你还是大队gān部呢,还管着公社基建队的帐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会计的。”
“我,我忙工作,忙革命建设!家里的事我啥都不知道!”一听李得胜说到他的工作,周chūn发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这都,都是,”周chūn发的眼睛快速地转着,“都是我娘cao办的,我们啥都不知道。”
“赵满桌,他说的是实话吗?”杨高志公事公办地问周老太太,“换亲这事要是你一手cao办的,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咱们去公社革委会说个清楚。”
杨高志现在对周家的态度很微妙,许副主任的儿子已经退伍了,最后也没能进县武装部,谁都拿不准是周家没替许副主任说话还是他们没那个能力说话。所以杨高志现在不会主动得罪周家人,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巴着他们。
“我,我……”周老太太哆嗦着抖成了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要是被拉去乡革委会。蹲小黑屋、开批斗会,说不定还得像老三媳妇那样罚劳动,她以后就得把脑袋cha裤裆里,再也没脸见人了。
周红英躲在炕上的一角,吓得脸色发白,一动都不敢动。钱家的四个孩子也跟她挤在一起,连钱刚和钱铁都吓得有些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