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从皮下燃起。
洁白的皮肤一瞬间无影无踪,漆黑的六翼被点燃而后炸成一片火光,大团火焰从塔砂体内爆发,从橘红到橘huáng,再到无法直视的白金色。没有一点灰烬,或许连余烬都被燃尽了。那具人形身躯顷刻间化为一团烈火,却没有在高速下坠中散落。
在炙热的空气中,这烈火睁开双眼。
没有一具血ròu之躯能承受住这样的高温,最坚固的铠甲也难免要在灼烤中变形,那便化身火焰吧。灵活的翅膀与尖牙利爪在此刻帮不上忙,塔砂毫不犹豫地将之舍弃。能被点燃的手足与躯gān、头颅与内脏全数丢弃,在被外界的火焰燃烧之前,她主动化作烈火。
火元素之躯承载着塔砂的灵魂,属于自身的烈火不会伤到她一丝一毫。数千米的距离在高速坠落中转瞬而过,塔砂结结实实摔到地上,碎成无数火花,又在下一刻汇聚,火元素本身就没有固定形体。
无人能在这片大地上落脚,高温根本不给地面凝固的机会,岩浆好似被烧融的蜡,一刻不停地缓慢流动、翻滚、沸腾。灼热的温度能熔解灯丝与煤炭,但火焰要如何烧融火焰?火元素并没有脚,塔砂浮在熔岩之上,组成身躯的火焰与周围的烈火不断jiāo融互换,随之升温。她在这片烈火地狱中安然无恙,如鱼得水,等待着她的敌人。
法魔拉什德嘉为新世界献祭了自己,它的残魂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cao纵新世界的能力。一个世界的临时权限,哪怕短暂又不完全,也能做到许多事qíng。
熔岩的流速变得越来越慢,随着温度急速变低,地面从金huáng变作暗红,像放冷的糖浆。冲天烈火声势渐缓,大地开始凝结,冷硬的黑灰色出现在熔岩的边缘,向各处扩散。仿佛河流冻结,金红色的海洋固化成一片丑陋的玄武岩大陆,不再动弹了。常温对火元素来说已经相当寒冷,塔砂感到一阵失温,好像赤身luǒ体站在冰原里。刚才蓬勃旺盛的躯体收缩再收缩,从滔天烈焰变成灯笼里的小火苗。
当地火熄灭,这降温也没有停止,渐渐地,冰霜覆盖上岩层。
一些凝固在半空中的纤细岩层发出咔嚓脆响,不堪重负地断裂,摔碎在地。急剧降温的过程让这些曾是岩浆的石头变得相当苏脆,这片大地宛如一个大型饼gān堆,到处都是空隙,到处都有塌方。一双光着的脚从塌陷的区域跳开,塔砂踩在碎裂的石头堆上,终于脚踏实地。
低温能杀死火元素,她身上的火焰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化,及时得和点燃时一样。塔砂看上去又是一个人了,或许因为人类的形态是她最初所认同的躯体,在急速变化时,她化作最初始的状态。
低温让塔砂微微颤抖,赤luǒ的身躯在冰冷空气中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她呼出一口气,呼吸在半空中化一片白雾。
皮毛开始生长。
最开始是脚掌,光luǒ的双足生出了ròu垫,覆盖上厚厚的绒毛,像踩上一双保暖的雪地靴。疏松的丝状毛发从脚踝开始一路攀爬,与在黑色玄武岩上攀升蔓延的冰晶齐头并进,看上去也十分相似——这厚厚的毛发是银白色的,与冰晶浑然一体,正是绝佳的伪装。
塔砂并非蓄意让这层保暖衣长成这种款式,只是她所抽取的元素,来自某种极北巨shòu的外皮,就是这种颜色罢了。
气温还在下降。
这片大地荒无人烟,别说人烟,连一点活物都没有。大地刚刚从一片沸腾的火海凝固成一片冰冷的石原,目之所及只有石头。如此单调的地方,寒cháo席卷时也看不见糙木凋零、走shòu颤抖,一分钟十几度的降温表现在此处,只让某些石块变得更白了一些。
只过了几分钟,极北巨shòu的皮毛就不能继续御寒了。肃杀的寒风从fèng隙中钻进来,像一条带刺的舌头,重重一卷就能让骨ròu分离。塔砂闭上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冻伤的伤口蠕动着修复,细小的绒毛迅速地生长,层层包裹住漏dòng。
如果此时有他人在场,他们大概会觉得塔砂像一只巨大的、成熟的蒲公英。蓬松的银色毛发簌簌抖动,一阵风拂过,大片银毛就被卷了起来,刷拉拉飞走。极北巨shòu的长毛迅速地脱落,又迅速新生,就像chūn季换毛过程在几分钟内完成。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新生的毛发并非极北巨shòu的毛发,而是某种鸟羽。
扁平的白色羽毛覆盖着塔砂的身体,油光发亮的大块羽片层层叠叠,胜过最好的鱼鳞甲,将寒风阻隔在外。大片正羽之下,绒羽密生,这种特异的羽毛jīnggān小而短,顶端生着一簇簇细丝,柔弱无骨,蓬松成小小的绒朵。要是把密实的外层羽毛比作叶片,内层的绒毛就是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