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没有起身,仍是躺在那躺椅上。伸手随意一指,“找个地儿坐吧。”
云惠愣了愣,有些小心翼翼地踱了过来。她看了一圈,捡了张离皇上最远的凳子,坐了下来。
玄烨看着她心里直发笑,故意皱着眉头,嗔了她一句,“坐近点儿。”
她又朝前挪了挪。
玄烨这会子也清醒了,凑近了些,他才留意到云惠今儿梳着的二把头鬓边别着一朵新摘下来的秋海棠。不能算是一朵,三朵小的团在了一起,粉嘟嘟的,同她今儿穿的藕荷色衣衫搭得相得益彰。
她也会打扮?
索xing直接伸了手过来,刚要捏过她的脸。她却“吸”了一声,本能xing地把脖子一缩,朝后躲了。她这是怕什么?怕他打她脸?
玄烨真是哭笑不得。要么说最弱就是这种平日里看起来趾高气昂的纸老虎,风一刮就倒了。他故意虎着脸,低声道:“给我过来。”
非得掌嘴吗?打人不打脸啊。云惠苦着脸,把脸凑了过去。待玄烨再次伸出手去,她眯着眼睛,心里还是想躲。
“你瞧你那样儿。”玄烨嫌弃地捏了捏她的胖脸,ròu嘟嘟的,细腻嫩滑,手感甚是好,就是抹的胭脂有些多了,“用的什么洗脸?”
啊?云惠一愣,原来让自己脸伸过来为的是这个啊?哎呦我的万岁爷,您说话能不大喘气吗?容易把人吓出病来。早说想问自己用的什么护肤品不就得了?
“早上用的清水滴了两滴白醋,再加几滴玫瑰露。晚上用鲜奶……”
“头上这朵花儿是谁给你掐的?”很显然玄烨并不想听她在这方面多废话,云惠老老实实地道,“来的时候,出院子时看见了,叫三元给掐了一朵下来。”
“打扮给朕看的?”他就这么顺着问了下去。
“嗯。”云惠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今天她是犯错误之人,是戴罪之人,没有发言权,问什么就答什么,让她gān啥就gān啥。好容易有回求qíng示好的机会,不得装扮装扮自己,留个好印象?听说男人都喜欢化妆的女人,她便特意抹了胭脂……
玄烨把捏着她脸的手放了下来,“把花儿摘了,丑死了;把脸洗了去,跟猴儿腚似的。”
云惠起身,乖乖地照做了。
玄烨忽然发现一个拎她的好法子:原来她欺软怕硬啊!
错了,他错了,他的套路一直都是错的。原先寻思自己得来软的,待她好一些,给她好吃好喝好玩儿哄着,她就能小羊羔似的。后来发现还是高冷的套路对她管用!今儿她犯错了,说错了话,她自己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什么都听他的。
这回可以好好替自己“出出往日的气”。
他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将那披风向下移了移,只用一角盖了肚子。开始使唤她,“惠儿,给朕剥个石榴。”
“哦,臣妾遵命。”云惠苦着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自己上午说秃噜嘴了。这个教训告诉我们,不要乱说话,否则真的会有报应的。
“惠儿,给朕剥个贡桔。”
“惠儿,给朕嗑个瓜子。”
“惠儿,给朕换一件软和些的垫子来!”
……
“惠儿,讲《鹿鼎记》给朕听。”
“嘤嘤嘤~”
“怎……怎么了?怎么了?”玄烨正躺着,享受着皇帝待遇,忽闻一阵啜泣声,抬眼一看,那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袖子抹着。他从小就最怕女人哭了。“呦呦呦,怎么了?抬头给朕看看,谁欺负我们惠儿了?”(不就是你吗?)
他有些慌了爪子,自己就是想“欺负欺负”她而已,没想怎么着啊。
哪晓得这回云惠是真的委屈上了,一边抽抽一边道:“臣妾是真不是故意要说您笨的,可您也太不会打了,曹寅他们两个也可恶,一点都看不懂我递过去的眼色。上午您来说的时候,臣妾就说不打不好玩,您不信,您偏要玩。这下好了,说秃噜嘴了,您又记恨我了。我踩过您的脚,可我哪儿知道您站在我后头啊?您还非要跟我一起打秋千,臣妾这比一袋大米都重;喝醉了还打过您一拳……臣妾知道自己不讨您喜欢,可臣妾是真心把皇上当小伙伴……”
“谁说你不讨喜欢了?讨喜讨喜呢。”玄烨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朕……朕错了,哎!朕给你剥个菱角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