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在舅舅家住了半个月就回了府。她还有大把事做,哪里能一直这么逍遥。
宁大乙好了又伤,伤了又好,终于在一个清风拂面的初夏午后。抚着屁股痛定思痛,觉得这辈子终于遇到了个翻不过去的硬坎儿,于是带着两筐子关外来的新疆大葡萄,一箩筐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有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到李子胡同谢琬负荆请罪来了。
谢琬忙着跟漕帮的人搭线的事,压根没空理他。
于是就被钱壮挡在了门口那块牌子下。
“我们姑娘的命就值五百两银子?回去想好了再来!”
宁大乙不得已,翌日添了一千五百两,凑成两千两银票,再搬了两筐鲜红大荔枝过来。
又被钱壮鄙视了。
“两千两?只够我们姑娘一根头发丝儿!”
宁大乙看着顶上那块耻rǔ牌,又摸了摸才结了痂的屁股,发了狠,回去改拿了张五千两的银票!
“这可是我全部的私产了!你们再想要,我也没有了!”
他抢在钱壮出声之前,带着哭音说道。
钱壮站在屋檐下,斜眼盯了他片刻,终于说道:“跟我来吧!”
宁大乙如同听到了天籁!当即不顾伤势,扭着屁股紧随着他上了阁楼,活似慢一步就会跟丢似的。
到了楼梯口,只见谢琬正坐在书案后跟罗升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还是要寻来头大些的,底下人靠不住,而且我发现这样层层上去,每一层都要抽成,我们的支出就平白变多了。上层的分舵主至少有话事权,可能投入会稍微大些,可是有什么范围内的小风险他们也有能力掌控。你再通过手上掌握的这些人去找找,看有没有办法见到他们的分舵主。”
她把手上写着一列名字的纸递给罗升。
宁大乙听得舵主二字,立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罗升拿着名单路过身边时,他探头想去看个究竟,被罗矩猛地一声喝止了:
“还不来见过姑娘!”
宁大乙又打了个激灵,捧着屁股挪到谢琬身前。赔笑道:“三姑娘是要找漕帮的人么?”
谢琬瞄了他一眼,端起手畔茶碗来。“你来做什么?”
宁大乙不禁站直身道:“特来给姑娘赔罪!”然后忙不迭地把手上银票递过去。
他在她面前真是越来越没底气了,这丫头真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他忐忑地盯着她的脸色,希望她看到银票面额时能好歹对他客气点儿。
“五千两。”她瞄了眼银票,却没有什么欢喜之色。“你费那么大劲让人劫持我,就为了五百两银子?说,谁指使你的。”
说到末尾她的话语里已经冷得有些刺骨了。
不光是宁大乙愣在那里,就连罗矩钱壮他们也都有些莫名其妙。那些人不都招了宁大乙就是头儿么,怎么又出来个宁大乙也是受人指使?
这固然跟他们的城府尚浅有关系,除此之外,应知世上还有句话,便是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他们不像谢琬这般把王氏当成毕生仇人,自然是不会去深想其中的异常。
“三姑娘英明!”
宁大乙愣了片刻,看着谢琬坚定的神qíng,顿觉鼻头发酸,哭着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道:“小的还以为这回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没想到姑娘明察秋毫,知道我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人。实话告诉姑娘,我就是这封信给害了!我本意绝没有想过伤害姑娘,还请姑娘明鉴!”
谢琬不顾他的声泪俱下,接过那封信扫了两眼。
信上的字写得虽然一般,用纸用料却十分讲究,而且从墨香及纸的质地看来,是出自河间府有名的笔墨商尚品轩。谢府里的纸墨都在尚品轩拿。
她把信折起来,又慢慢地喝了茶,说道:“你在收到这封信前后,谢府里有没有人找过你?”
宁大乙止住哭声,抹去眼角两点润湿,想了想道:“就是那天你在街上欺负完我之后,没两天我在醉仙楼喝闷酒,你们家大爷身边的小厮来找我搭过两句讪。”
谢琬唇角冷冷勾起来。
宁大乙愈发怕她这样子,苦着脸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人家好歹是你们家的人,我平日在你面前吃的亏多了,哪还敢惹别的人?他来搭讪我,我总不能不理会。而且他又没说别的,只问了几句我怎么喝闷酒什么的。我跟一个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没理他,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