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_作者:青铜穗(836)

2016-12-07 青铜穗

  他看着面前形销骨立的窦询,声音愈发低沉,“二叔对不起你。这些年我越来越愧疚,也许当年我根本不该把你带去广西,从而害得你跟我走上这条不归路。那时候,我只是需要一个头脑和感qíng都靠得住的人……”

  “我知道。”窦询望着门外,眼神有些空dòng,“可我从来不后悔,毕竟,我是在给我父亲和祖母报仇。”

  冷风chuī得窗纸更加瑟瑟地作响,让人觉得再多的语言吐出来也不如往日顺畅。

  窦谨默然点点头,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到他手上,“询儿不管在哪里,二叔都会替你报仇的。除非,二叔也死了。”

  一滴泪随风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打灭了灯笼,缓缓走出了门去。

  窦询扶墙站着,支起耳朵留恋地听着,那脚步声不是沉稳的,不是自信的,它飘浮地踩在院里的枯糙上,悉悉梭梭,悉悉梭梭,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这是像父亲一样把他从小养育到大的他的二叔,以大哥的名义将他从父亲手里接手过来教养着,他们甚至血缘并不是特别亲近,可是窦谨夫妇已经完全代替了他心目中父母亲的全部位置。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拖累他们,所以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在府里,他也极少外出露面。

  至今为止,没有几个人知道窦四爷长的什么样,也就不会有人去关心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二叔!”

  他喃喃唤着,跪倒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头,直磕得脑袋发懵,磕得气血倒流。

  “先生,老爷他走了。”

  老九走进来,小声地说道。

  他想拖起方才窦谨坐过的椅子朝他打过去,怪他为什么去找窦谨,为什么带他过来,可是他又拖不起来,才拿到半路,便就落下来了。到了眼下这时刻,他不由得想起死到临头这个词。

  老九看出来,解释道:“小的是担心先生的身子……”

  “滚!——”他竭力地嘶吼着。

  老九连忙悄声地退到屋外。

  但是紧接着,他立即又闪到了屋内,说道:“先生!老八他们回来了!”

  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为首的便是方才走的老八。

  “先生!”

  众人一进来,便拜倒在地下。

  窦询望着他们,讷讷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它人呢?”

  老八咬牙道:“鲁聪他们两个和刘先生困在霍英手上没出来,都死了!杨武他们刚才奉先生的命意yù进安穆王府捉殷煦,连墙都没进去,就被刺死在暗巷里!安穆王府比我们想象中坚固十倍还不止,小的们无法,只得先回来请先生拿主意。”

  “死了?”

  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语,窦询念叨着这两个字,顿在那里。他身边总共只剩下这么多人,却居然还死了几个,这么说,他只能等死了吗?

  “先生!”老八见他身形摇晃,连忙又道:“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老爷方才带了十名护卫过来,都是靠得住的,如今就在外头护着!他们奉命与小的们一道保护先生直到脱险!”

  又是二叔……窦询眼眶一涩,但是因为这句话,浑身的气劲却似又回来了几分。

  他又有将近三十个人了,这样总可以再捞回点本了!

  “既然杀不了殷煦,那么老九,你去安穆王府,把谢琬骗出来!”

  他抬起头,双眼在微光中灼灼发亮。

  他要杀死她,完成这个未了的计划。坑底太硬,他总要拖个人下来垫背。

  随着夜色渐深,安穆王府的声音也渐消下去。

  窦询的人暗袭王府的事根本没有人放在心上,因为但凡疑似悄然接近的人他们统统都格杀勿论,所以他们这些人的死也没人会告诉谢琬。

  秦方在天黑时顺利地拿到了太子旨意搜查官户,这样一来城里的动静更加大了。

  殷昱骑在马上,带着一队人马随军游走,七先生已如丧家之犬,半个时辰之前画师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画像临摹了许多幅,将之贴上了大街小巷,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现在搜查的范围,在城北的一片无人居住的废宅里。

  凭着多年jiāo手的经验判断,他预感他会藏在这片废墟里。

  这片废墟是几年前闹瘟疫时留下来的,街坊们都搬走了,衙门正准备对这里重新收拾启用。如今中军营的人正在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进行搜捕。这边离东城门不远,那里驻守着大批中军营的将士,而护国公则与两个儿子以走马灯的方式轮番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