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帝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qíng,狂喜过后,剩下的唯有心疼与愧疚。夫人当初是何等清高的一个人,如今却不得不屈服于皇权之下,且不是旁人的bī迫,而是痛彻心扉的领悟。他能想象得到,当她躺在漆黑的棺材里等待死亡时,五脏六腑如何被愤怒与怨恨煎熬着。
她已逃出升天,灵魂却还困在那bī仄而又绝望的地方不得解脱,所以才会对权力产生如此qiáng烈的渴望。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双手奉上,只愿她能开心顺遂。
但心里终究有些不甘,他苦笑道,“夫人愿意下嫁,朕自然欣喜。但朕还想问一句,夫人对朕难道没有一点爱意吗?嫁给朕,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吗?”
关素衣冰冷的面容慢慢融化,慎重道,“对你的心动与喜欢,恰恰是我答应嫁给你的前提。你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你英俊,高大,qiáng壮,能文能武且还权势滔天。我若是不喜欢你,又能喜欢谁呢?放眼魏国,谁会比你更优秀?”
圣元帝听愣了,不过片刻功夫,脸颊就已红彤彤地烧起来,所幸被一把络腮胡子挡住,这才没丢丑。他心qíng先是跌至谷底,然后瞬间攀升,继而慢慢回落,以为终于能缓和些,认命些的时候,又被夫人两三句话送到云端之上。他的喜怒哀乐全被她cao控,却半点抗拒之心都无,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嚎叫起来。
“夫人,朕一定会好好待你,若此生有负于你,必遭天打雷劈!”他信誓旦旦地说完,然后把木沐小心放进夫人怀中,待她没留神的时候,忽然捧住她脸颊,在额头、鼻尖各吻一记。
其实他更想品尝夫人甜蜜的嘴唇,却又怕惹怒了她,落得乐极生悲的下场。从今往后,他忽纳尔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将来会与夫人生一窝小崽子,然后悉心喂养长大。他会像头láng那般为他们抓来最鲜美的猎物,为他们遮风挡雨,倾其所有。
曾经以为最难实现的愿望,现在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他如何不激动?为了不打扰小舅子,他掀开车帘,飞快朝丛林中掠去。
关素衣起初还有些疑惑,待夜幕中传来一阵láng嚎,才摇头笑叹,“几句漂亮话而已,这便哄住了。”然而正是因为他骨血中留存的lángxing,她才敢放手一搏。听说láng是极其忠诚的动物,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她能对他有所期待吗?虽然这样想着,她却不会愚蠢地说出来,如今bī不得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凌云举起马鞭敲了敲车窗,低声问道,“夫人,主上怎么了?他只在狂怒或狂喜时才会如此,您与他没发生什么事吧?”
“无事,他嚎完了自会回来。”关素衣一面答话一面轻拍木沐脊背,脸上充斥着轻快的笑容。
圣元帝舍不得离开太久,嚎了几嗓子就匆匆回转,再次把木沐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指了指自己肩膀,理所当然地道,“娘子,你靠着我睡一觉,到了帝师府我会叫醒你。”
“娘子?”关素衣挑眉。
“皇后?”圣元帝笑得极为慡朗,头发和外套沾满露水,眼里的光亮比窗外的繁星还闪烁,整个人散发出飘飘然的气息。
“等我正式嫁给你再改口吧,免得又让外人听见,给我招祸。”话虽这么说,关素衣却将头靠过去,嫌弃道,“一身腱子ròu,硬邦邦的。”
“腱子ròu才够qiáng壮,够qiáng壮才能保护你和孩儿们。夫人快睡吧,别说话了。”圣元帝伸展手臂将她搂进怀里,头埋在她乌黑的发丝间,深深嗅了一口。真好啊,今天的一切都很好!
“对了,帮我把这幅面具卸下来,日后我出外行走还要靠它,不能让我爹没收了去。你只说是你把我从歹人手里救出来,他自会对你感激涕零,没准儿脑袋一热就答应把我嫁给你了。”关素衣从荷包里取出一瓶药水,迷迷糊糊地塞进忽纳尔手里。
“好,我一定帮你瞒着。咱们什么时候成婚?要不等会儿到了帝师府,我就直接向帝师和太常提亲?不行,趁现在还未进城,我得去猎两只大雁。”他嘴上念叨,手里忙碌,很快就把夫人脸上的面具卸了下来,擦拭gān净后放进她荷包里。
关素衣越发昏昏yù睡,往他怀里一栽就睡死过去。
军队终于赶在天亮前抵达燕京,出示令牌后畅通无阻地入了城门。镇西侯领着二千jīng骑回了军营,另有一队人马护送主上前往帝师府。此时天还没亮,城中宵禁,哪怕听见整齐划一的马蹄声,百姓也不敢出门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