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_作者:篆文(194)

2016-12-06 篆文

  “朕也在想呢,这醴泉的味道,朕也想想尝尝看,”沈徽慵懒的笑着,“只是这阵子变天了,朕倒有些懒怠出门。”

  秦若臻心qíng甚好,耐心劝道,“皇上如今也太懒了些,没登基前还四处东跑西颠的呢,自打做了皇帝,倒是连宫门都少出了。”

  她目光温柔,掠过沈徽的脸,转而看向容与,带着几分好心qíng笑道,“厂臣也劝劝你主子,后天便是吉日,若定下了,也好让那边府里安排接驾。”

  容与微微欠身道是,待要开口,沈徽已摇头轻笑,慢悠悠的说,“罢了,就依皇后,后日朝罢就过去。朕也许多时候没去过舅舅府上了。还记得从前,朕最喜欢瑞萱堂前的西府海棠,花开时嫣红yù滴,好似胭脂点点。那时节,皇后对朕抱怨此花虽好,却无香气,朕还曾对那花儿说道,汝若能香,博秦大小姐一笑,吾当以金屋贮汝。”

  他缓缓回忆着过去之事,眼角渐渐漫上一层堪称宏雅柔和的笑。

  秦若臻凝视他微扬的唇角,回应以一记难得婉约的笑,她眸中似有点点星光跃动,泛起清亮澄明的光,“原来皇上还记得。”

  沈徽垂目淡笑,浓密的睫毛覆盖住双眸,容与心下一动,暗暗向那片yīn影中探寻,蓦然间看见了一抹绝少在他脸上出现的,悠然怅惘之意。

  不过一顾之后,容与匆忙收回目光,垂手向后退了两步。

  秦若臻已伸出手,柔声道,“皇上随臣妾回去罢。宪哥儿已经睡了,臣妾才来的时候,他还在吵着要嬷嬷给讲故事,如今jīng神头儿越发的大了,很该学些骑she来分散些jīng力。”

  沈徽含笑听着,半晌攀上她的手臂,掌心相合,四目相对,彼此眼里流转着的,好似都有几分yù说还休的qíng愫。

  帝后之间多久没有如此和谐,仿佛破天荒似的,在今夜完成了转变。容与按捺下心底莫名不安,默然欠身,恭送他们夫妇起驾回寝殿。

  三日后,帝后摆驾,分别登上两幅步辇,前往位于西苑附近的秦太岳府邸。皇帝銮驾卤薄威仪不凡,前有导迎乐,后有四御杖,四吾仗,乘坐的是十六人抬雕花步辇,步辇后则是持佩刀和执枪的禁军侍卫。

  早在两天前,容与已命西厂的人将沿途道路清障,此刻街面业已肃清,平日里热闹的东华门街市,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唯有两旁铺子的阁楼上,偶尔会有一两个好奇张望,却又一探而逝的影子。

  容与着窄袖绒衣公服,腰间束小玉带,头戴玉冠,策马陪侍于皇帝驾畔,耳边隐约可以听到步辇里传来的一两声低语浅笑,那是沈徽和婉芷在说笑的声音。

  “容与,”沈徽轻撩辇帘一角,笑容深邃灿烂,“走到哪儿了?”

  “还没到西苑,”其实相隔并不远,不过是銮驾走得慢罢了,容与估算着路程,回答,“尚需半个时辰才能到首辅宅邸。”

  沈徽哦了一声,也不放下帘子,看了看他,殷切的说,“外头风大,你也不多穿件披风。一会儿小心着凉。”

  容与笑着谢他关怀,“臣不怕冷,皇上放心。快到的时候臣再告诉您。”

  沈徽点点头,眼神中带有几分yù言又止,又深深地看了他两眼,方才放下了帘子。

  见他不再问话,容与便挺直腰身端坐于马上,目视前方。

  京城的深秋虽然gān燥清冷,但多数时候也还是清朗的。举目望去,可以看见远处连绵起伏的西山,还有山顶上伫立的佛塔,那塔身覆盖了孔雀蓝琉璃瓦,在阳光照she下更显得清晰耀目,流光溢彩。

  日光倾泻下来,一道光束刚好照she在容与眼前,他不禁眯起双眼,抬起手来遮挡。

  事qíng发生得毫无征兆地,只听一阵突兀的马嘶声,容与一惊,顾不上刺目的光芒定睛朝前看去,只见烟尘翻滚中,一人一骑正向銮驾方向疾速驰来。

  随扈队伍中的禁军立时奔袭上前,将来人团团围住,一名校尉长枪一挑,将那人挑于马下,执杖校尉大声喝问来者何人,手中棍杖便如雨点般,应声落在那人身上。

  容与当即驱马赶上去,见来人身着十二团营服制,因被掀翻于马下,已是满身尘土,且被棍杖打的四下翻滚,一时难以辨认其面目。

  他扬声喝止执杖校尉,看着地下的人,令其抬起头来。那人艰难的撑着身子扬首,露出一张他并不觉得陌生的脸,正是几个月前在芳汀府上,他在席间偶尔瞥到过的人,确是十二团营的人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