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为奴_作者:篆文(242)

2016-12-06 篆文

  容与摇摇头,“我骗你什么?又何曾答应过你什么?”

  “你……”气急败坏的人倒吸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当日太过轻信,不由恼恨得咬牙切齿,“厂公不是说过,会不计前嫌?”

  容与轻声一笑,“你我既无前缘,何来嫌隙?岑佥书此话疑点颇多,我看终究是你多虑了。”

  杨楠窒了窒,复恨恨道,“厂公果然安心要狭私报复?”

  容与好整以暇,看着对方眼底一点点生出焦虑愤懑,仍是淡淡一笑,声音却冷了下来,“这话更教人不解,似乎是岑佥事狭私要挟在前。所谓世法平等,请问佥事读书济世的初衷是什么,为官入仕的目的又是什么?寒窗十载,苦心孤诣,却原来存着挑三拣四之心。莫非是嫌官阶不够,还是担忧升迁太慢?究竟是哪一条让你觉得不满?如尚有自知之明认为能力不济,大可向朝廷请辞。如想要一蹴而就,那么可有考虑过你今日言行,对旁人岂非太不公平?”

  杨楠被他一番指责说得脸上红白jiāo替,容与见他气闷无言,也懒得理会,绕过他人径自去了。

  身后人确是再没了说辞,在踏进府门之前,容与回首一顾,声音不高不低,撂下最后一句,“我从没欠过你什么,对你和令先尊,林某人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第100章 孤臣孽子

  匆匆看过方玉,容与没做太多逗留。其实长日无事,她已自觉学起了佛,闲时抄写经文以静心,自幼得牙婆jīng心教养,她那一手蝇头小楷写得清丽无双,堪称字娟人秀。

  至于从前和现在,都属yù说还休的那些寂寞,也就无声无息地,被掩盖在甘之如饴的清心寡yù里头。

  步出大门,早已看不见杨楠其人。旁人不大知他们的恩怨,林升自是一清二楚,架不住催马上前低声问,“前儿那折子批下来,是大人亲笔否了,不教姓杨的入翰林院,又将他发去贵州司。方才瞧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八成这账又记在您头上了。只是这种小人日后难保再惹麻烦,毕竟仗着读了几本书,骂起人来可是yīn损刻毒得很。”

  容与不回头,似笑了一笑,“读书人胡搅蛮缠,靠的是手里一支笔,放他在京里进翰林院才更麻烦。让他去贵州司,看看穷山恶水之下,黎民百姓如何艰难生活,倘若他还有得救,兴许能悟到一些也未可知。”

  说话间,马背上那jīng致身形不动如山,半晌过去,复淡淡挥洒一句,“所谓小人,无论施恩还是惩戒,皆会惹他不满,倘若他立意报复,我自有对付小人的办法。”

  林升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再望一眼那挺拔隽秀的身形,只觉得这位堪称是自己恩主的人,仿佛渐渐地也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改变。譬如越发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对人对事越发有了一种虽不尖锐,却很是刚硬的态度。

  “可惜……有些人为了权势,连道义都能不顾。”林升嗟叹一声,为这件事做了个总结,“我看这些恶xing,终究是难有改变。”

  面前的人笑了笑,转头看他一刻,忽然问,“那么你觉得权势和道义,哪个重要?”

  林升眼神发懵,这么明显的答案还用再说?可他的恩主还在等他回答,神qíng间还带着些他看不大懂的兴味。

  “是……道义?”不明所以的少年试探着说。

  容与眯起双目,以沉默来否定他的答案。林生心里咯噔一响,踌躇着道,“难道是权势?”

  容与深深看他,仍是摇了摇头,“都重要。如果没有权势,你连基本的道义都维护不了。”

  说罢转过头去,手中错金珊瑚柄马鞭扬起,倏忽间,人已去得远了。

  到了六月里,御驾启程前往福山。皇帝亲临,当地官员自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一点闪失不周。及至宝船到达港口,早有应天巡抚、水师提督等人携部下一众官员前来迎接。

  地方官早前问过容与的意思,深谙皇帝无心张扬,于是投其所好只敢简单设宴。席间水师提督应对沈徽询问,倒是显得颇为豪气gān云,仿佛眼前即刻就已出现五千艘战船,装备jīng良舰pào齐备,随时都可出海作战一般。

  沈徽颔首不多言,容与则低眉敛目坐在一旁,此行主角非天子莫属,他这个御前提督太监也乐得尽量减少存在感。

  随后在一gān官员陪同下,众人簇拥皇帝登上箭楼,举目眺望,只见近海处已停靠数百只战舰,列队齐整,看上去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