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瑜与徐长宁的目光相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盛装的甄瑜有空谷幽兰之灵气,亦有chūn华之烂漫,加之这副yù语还休的模样,令徐长宁不禁愣住。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一件事qíng岂能只有一面祸利?先生只说得巴蜀之于大秦之祸,是否太过偏颇?”甄瑜问道。
徐长宁回过神来,拱手道,“得巴蜀之利,想必众人皆知,因此在下今日只谈祸之一面,至于利弊,众人心皆有计较,在下自是不必多言。”
“方才先生说,针砭时政,不需披着一层虚伪的皮,然则,依我看来,先生所谓的‘真实’实在浮于表象,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懂得的道理,在座饱学之士又如何不知?先生今日言辞,是无真才实学,抑或,哗众取宠乎?”这样尖锐的话,从甄瑜口说出来竟不觉得刺耳。
徐长宁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柔美温婉的女子,竟然言辞如此犀利,且一番话说的他进退不得,倘若返回继续拿出真才实学的将此事剖析一番。那也显得他太容易拿捏了,连一个小女子只言片语便能左右他,日后如何在秦国混下去?但倘若不给予回应,岂不是证明他实力不过如此而已?
只须臾。竟让徐长宁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彩!”有人看明白甄瑜这番话把徐长宁bī入了怎样的境地,立刻给予支持。
其实徐长宁方才那些言论虽然不算鞭辟入里,但也着实不是平庸之辈能说出来的。有时候,事实本就不复杂,但未必人人都能看出来。
“学论无老少男女之分,姑娘所言有礼,若是方便,在下想请姑娘指教一二。”徐长宁拱手道。
甄瑜紧张的揪住自己的袖子,方才那些花都是宋初一教的。她本身就是个个柔和的xing子,这些年接触的又是儒家君子庸之学,绝对不是一个有攻击xing的人,若是聊诗歌曲赋她倒是很有些话说,可针尖对麦芒的与人论时政……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做不到。
宋初一叹了口气。这姑娘咋就连拒绝都不会呢?若说不方便,徐长宁能bī着你一个小女子上台不成?真是少教一句都不行。
罢了!
宋初一挑帘子走出去,走到甄瑜身边,轻轻拍了拍她,垂眸向下看了一眼,冲徐长宁拱手道,“舍妹年幼不知事,言辞对先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众人见甄瑜还留有垂辫。心对她更高看了几分,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能有这番见地,这份手段,实在难能可贵,更难得的是。居然气质长相不俗!
“大哥。”甄瑜在众目睽睽之,像是抓到浮木一般,一声“大哥”脱口而出。
外人不知她是胆怯,只道是家教森严,她畏兄长威严。
“舍妹见地非凡,哪有得罪之说?”徐长宁拱手回礼,“令妹已有如此见识,想必兄台更是不凡,不知能否有幸请教?”
“不敢。”宋初一微微笑道,“我这妹子乃是出自儒门,自幼好读书,在下一贯散漫的很,不敢言指教,在下很仰慕徐先生才学,先生若是不嫌弃,上来共饮如何?”
“善!”徐长宁痛快应了。
众人目送徐长宁与宋初一寒暄着进入雅间,不禁有些艳羡,那样的人家,那种美貌又兼有才学的女子,若能求取回家,对于仕途来说实在是一大助力。
“在下要多谢兄台。”徐长宁向宋初一施了一礼。
“哦?徐先生何出此言?”宋初一不解道。
徐长宁笑甩甩袖子,“在下两袖清风,浑身上下的钱财加起来,连一爵酒都不够买,本打算进来说完话便走,不想有先生相邀,实在欢喜的很。”
宋初一击案大笑,旋即端起一爵酒,“徐兄真是个妙人,来敬先生一爵!”
两人饮罢一爵,徐长宁道,“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在下宋怀瑾。”宋初一道。
“啊!失敬失敬!在下久仰先生大名!实在未曾想到先生竟是年少英才!”徐长宁直身施礼。
虽说长幼有序,但是像徐长宁和宋初一这种年龄差距不算太大的,自以名声和学识为尊。
“徐兄不如此客气。”宋初一道。
徐长宁看了甄瑜一眼,叹道,“有先生这般兄长,难怪乎宋姑娘能有此见识。”
就算徐长宁不说,宋初一也会找机会解释,他主动说起更好,“她是我义妹,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