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_作者:潇湘碧影(1031)


江南党迅速反应,chūn日里的戏酒不断,不住的串联。昭宁帝也是咬着牙使力,不独厂房工人尽数从南昌调配,连棉花都不从江南收购,坚决要把房家工厂的招牌树立起来,将散碎的织户拉到他的阵营。
江南党的反击出乎意料的剧烈,三月chūn闱,四月间放榜,房知德竟是落榜!把昭宁帝梗的半死。还不待消气,江南急奏,房家厂房因雨夜里被雷劈中,突发大火,毁之殆尽!昭宁帝在乾清宫气的直砸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大爷的,烧厂房根本就是不允许机械生产进入江南!昭宁帝如何能忍不为朝堂博弈,只看他需要海量的银钱发展军备,就绝不能拦着产业升级。没有巨大的贸易量,他拿什么布置海防又拿什么抵御洋人的贪yù?华北平原的水利年久失修,运河淤积甚重,九边所耗不菲,哪里都要钱,他最缺的就是钱。江南党居然为了一己私利,毫不退让!与谋反何异?
庭芳也是愕然,昭宁帝用纺织渗透,已是非常和缓的方式。豪qiáng占着大量的土地,不是不能合作的。最起码织户需要的棉花,在此时的运输条件下,不可能真的长期依靠外地供给。棉花本就是经济作物,必要jiāo易才能活跃。机械棉纺的兴起,至少对拥有大片土地的豪qiáng损害不算很大。可是豪qiáng居然连这点子利益都不肯吐!他们大举走私,绕过海关与洋人直接jiāo易,赚的盆满钵满,昭宁帝都没细查。皇帝留了一线,你们竟半分qíng面不讲,作死么?
此台面下的较量,昭宁帝被江南党一巴掌抽在脸上,脆响回dàng在朝堂,却不能发火。损失并不大,纺织业初立,房家不过一万多两银钱,光房知德的私库都不只这点子,江南党烧的恰恰不是钱,而东山再起,缺的亦不是钱。
昭宁帝隐忍着怒火,想方设法的瓦解江南豪qiáng。幸而江南有两块地方属于庭芳,一个东湖,一个淮扬。庭芳一面安抚着气疯了的昭宁帝,一面指使刘永丰胁迫淮扬知府上报,以刘家族田换厂!江南侧目!但淮扬作为庭芳的自留地,只要袁家不作妖,谁也动不得分毫。随着机器同时抵达淮扬的还有批量生产的厂房木板并大量的工匠,巨大的厂房只需六日便可完工。短短两个月,刘永丰的产品就已经开始贩卖了。
对付江南,没有办法连根拔起,那就打经济战吧!
刘家造过反,在江南各地的据点奇多。刘永年死后,其人脉自然由刘永丰继承。刘永丰知道上头到底在想什么,联合江西,以三分之一的价格对整个江南进行成衣倾销。地方保护完全无用武之地,三分之一的价格,实在太低了!花式繁多配色鲜亮的成衣,市场本就是庶民,豪qiáng躲在暗处,如何能禁得了刘永丰?刘永丰一杠子搅和的原本均衡的棉纺织业乱七八糟。他的棉花竟全用的是江西的。成衣市场被夺,首当其冲的便是成衣铺子与布庄生意一落千丈,压力立刻就层层推到了棉农身上。传统的纺织厂开不了工,棉花就没有人要。
昭宁帝满破着不要江南今年的赋税,就是不许周遭放一朵江南棉花入内。至九月间,原先热闹的棉花田里,再无了中人。棉农含泪收着棉花,一捆捆的打好包,却是不知销往何处。棉农至多种些日常菜蔬,田地里一颗稻子都无,望着老天,不知今冬如何过年。
豪qiáng开始心慌,每年的田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不是谁都能从日渐严苛的海关受益,除了盐商家族,绝大多数依靠的还是广袤土地上的产出。今年天气非常好,风调雨顺,然而棉花囤在乡间,完全销售不了。昭宁帝终于运气好了一回,去年底北边打了一回后,大半年都没有大战事,日常冲突尚可承受。九月开始收获,安徽全境的王田丰收、丝绸远销海外,山东、甘肃、湖南等平叛之地半王田的赋税也十分喜人。他腾出了手来,直接以江西狙击江南的经济,在qiáng悍的工业力量碾压下,传统的棉纺厂一家一家的破产。
出不去的棉花,入不了的粮食,江南境内的粮价登时疯涨!唯有丝商与盐商还算好过,可见此qíng景,谁又不觉得脊背发凉。被bī的走投无路的小地主们,开始倒戈。他们甚至跨地区找淮扬知府,要求上缴田地,不求机器,只求贱价收购棉花,让他们得以活命。
豪qiáng开始还能用低价购买棉花稳住行事,可随着棉花逐步收获,他们也开始疲软。江南的棉纺可是远销全国的,光凭江南本地的豪qiáng怎么吃的下!何况他们又不是做慈善的。地方官的压力也逐步增加,百姓没有吃的,就会造反,袭击府库,成为流民。境内有了流民,这辈子官也就到头了。官员皆非本地人,家乡宗族惧怕满天下的江南人,可他自己更怕眼前的江南人。若没了官职,拥有万般家产的他们,不过是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