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人道:“主意不正能管她叫阎王?她要是个哥儿,大太太才有脸呢。如今……”撇嘴,“八爷病第几回了?总不见好。他们说小孩儿常有的事,不过咳着点儿,夜里睡不安稳点儿。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我看悬。依我说,周姨娘也别得罪了,谁知道将来呢?我瞧着大老爷还是看重长子些。”
“大老爷原看重嫡子。”有仆妇道,“看着不jīng神,就丢开手了。不过四阎王得老太太的宠,且还能蹦好几年呢。我可不敢去周姨娘跟前凑,她跟阎王不对付,我要叫阎王记着了……”说着打了个寒颤,“一家老小的,遭不起那个罪。”
几个仆妇同时叹了口气,一年撵去十来家子,也就四阎王gān的出来!她们还是闭嘴吧,万一她耳朵尖听去了,真吃不了兜着走。
庭芳才听不见外面人的八卦,她们说的小声,伴随着水声哗啦,不刻意听墙角,鬼知道她们说什么。进得屋内,陈涉十分不好。被子破破烂烂的打着补丁,振羽双眼无神的坐在chuáng头,脚上还上着夹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就不胖的人,只剩皮包骨头了。
庭芳轻叹一声,扬声道:“振羽!”
振羽本能的抬头,看到庭芳,眼里开始蓄水。
庭芳松了口气,问:“耳朵能听见了?”
振羽点头,又摇头。她那日从井里捞上来,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耳朵里全是嗡嗡声,头胀的要炸裂一般。知道有人摇晃她,却是半个字也听不见。如今能听见一些了,却又听不分明。伸手摸着左边的耳朵,呐呐的道:“这只,好像听不到声音了。”
庭芳爬上振羽的chuáng,绕到振羽左侧,双手轻拍了两下,问:“听的到么?”
振羽摇头。
庭芳又爬到右侧,拍了三下:“听到了么?”
振羽点头,抽抽鼻子,哽咽着喊:“姑娘……”
庭芳爬下chuáng铺,长叹了口气:“你说你何必?”
振羽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庭芳不是来八卦的,而是来说正经事的:“你父母兄弟都搬出去了,你将来打算如何?”
振羽求qíng道:“姑娘饶了他们吧,是我自己不好,不与他们相gān。”
庭芳道:“不是为了你跳井的事。”说着又恼了,“我嘴皮子都说烂了,没有什么比命更要紧!你总寻死觅活的作甚?”
庭芜举手问:“不是说气节比命重要么?”
庭芳顺嘴回答:“那是男人的事,跟我们不相gān。平日里又不让女孩儿科举啦,又不让女孩儿进祠堂啦。盛世跟女人无关,国破家亡倒赖女人了。你说杨贵妃是祸水,她个后宫女子,是能任命杨国忠啊?还是能拿国库赏娘家?还说什么给她供荔枝,说的好像皇家没有杨贵妃之前便不吃荔枝似的。既叫女人三从四德,都从夫从子了,出了事儿赖女人?有病不是?你少听那些酸儒的屁话。凡是叫你气节的,你只管要他言传不如身教去。满朝能找出一个纯靠俸禄过活,不曾对不起圣上的人,再来同我谈气节!”
庭芜听的半懂不懂,胡乱点头应了。
庭芳不去管她,又问振羽:“你身上怎样了?腿骨有没有大碍?会不会瘸了?”瘸不瘸是个大问题,瘸了得归在残疾人序列。现在可没有残疾人优待,只有残疾人歧视。这熊孩子真瘸了,找对象就得再往下扒拉。耳朵聋了一只还能凑活,横竖识字能加分。瘸了一只腿,没有小姐身份加成,基本上只能往庄子里随便找一户了。谁家没事要个瘸子。还是个包子属xing的瘸子。要不是包子,嫁到小商户做个掌柜娘子也做得,好歹正经能打算盘呢。想到此处,庭芳又肝疼了。但凡振羽刚xing一点点,条条大路通罗马。偏是个包子!
振羽反应还有点慢,听说捞上来的当天半夜吐的死去活来,八成是脑震dàng。井很深,与众人想象的不同,那么高的距离跳到水面上,如果没有十足的技巧,跟砸在地板上没任何区别。后世好多从大桥上跳江的,并不是淹死,而是摔死。有些惨的全身骨头碎裂,直接cha破内脏,gameover!振羽能活下来算命大了。脑子被撞撞也好,没准开点窍!
好半晌,振羽才道:“大夫说养好了不会瘸。”又哀求道,“姑娘,我爹妈……”
庭芳立刻有些不耐烦了。她的是温柔去对待所有不幸的人,甚至自nüè一样的带了这个带那个。可她没有那么多圣母心去拯救天下苍生。有限的资源只能给她的亲人以及努力挣扎的人。她自己还在挣扎,哪有闲工夫去管那么多作死的傻X?声音立刻冷了八度:“你学了那么多年规矩,不知道阳奉yīn违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