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眯了眯眼:“阁老觉得可行?”
袁阁老沉稳的道:“从史书上来看,番邦对我们丝绸茶叶与瓷器,趋之若鹜。臣曾见过倭缎,远不如我们的锦缎。朝廷出资的作坊,或可收拢流民,使之有安生立命之所。再则灾荒太多,民间溺毙女婴成风,长此以往yīn阳失调,不利于国运。纺织是女子本业,她们能赚口粮,百姓便不会轻易舍弃。再则且看南宋,孱弱的偏居一隅依旧富饶。虽不敢北伐,但抵挡了蒙古十几年。当年的蒙古横扫一切,也就南宋抵御的最久。若非蒙古用计,理宗又实在无能,未必就能灭国。”宋史,是很尴尬的存在。华夏的规矩是后面的朝代修前面的历史,多少有些贬低,但宋朝与蒙古仇恨太深,宫廷里的资料又被金国毁于一旦。但即便如此,宋之繁华都让人无法忽视。元朝不拘束贵族经商,至少中枢是富有的,他们只是不会统治而已。断绝科举,就断绝了希望。元朝要开科取士,还不定是什么模样。
圣上真的穷太久了,早些年bī急了还能抄个家什么都。这些年都不富裕,便是有钱的也很低调,再则朝廷要用人,不能做的太过。好容易攒了些银子,一个灾荒全给抛了出去。他堂堂天子,竟远不如江南豪族奢华。他是真想夺盐商之财,却是盐商族人多在朝为官,盘根错节,不好动弹。圣上此刻看哪个有钱人都不顺眼,恨不能效仿朱元璋,杀他个血流成河。
可海运是徐景昌的,换言之,那是福王的。饶是从古至今的皇帝都是厚脸皮,圣上也觉得有些过了。一个乖巧的亲王,除了有些小任xing,挑不出任何错来。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坑他。明知道他在意什么,偏偏为了局势,数次牺牲。圣上深深叹了口气,挥退了袁阁老,又使人唤了太子来。
太子听完圣上对海运的分析,当然高兴。他跟福王又没感qíng,抢就抢了。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道:“不好太委屈了十一弟,我让个庄子与他。”太子原先是亲王,分府的时候自是有田庄。被削成了郡王,也无人打田庄的主意。与先太子生来是太子不同,他立为太子后,谁也不会无聊的要他把庄子上缴,故他的手头比先太子还宽裕些。皇子不止一处庄子,通常京郊有一个,外省还有几个。圣上想夺福王的财路,福王不会记恨圣上,难道就不会记恨他?将来天下都是他的,这个时候也就显的格外大方,预备把自己京中的庄子赏与福王。省的被那家伙惦记上,给他在圣上跟前下黑话。一个田庄而已,作为太子,赏的起。
圣上有些头痛,真的没法子跟小儿子jiāo代。想了半日,才道:“罢了,加封徐景昌之妻为东湖郡主吧。”
李兴怀怔了下,之前圣上教导他,有机会废了叶庭芳。现如今因对福王的愧疚,反悔了?垂下眼,是了,那是福王的人。封了又废,真是太打福王的脸。如今为了海运,只得再次让步,可见世事无常。幸而此事还不曾同父亲说,便只当做不知道吧。
太子沉吟:“这样的话,东湖会成为叶氏的封地。”
圣上疲倦的道:“做事留一线,bī急了,你十一弟非闹腾死不可。郡主的年俸才五千两,他们两口子名下一寸田土都无。五千两裁衣裳都不够,好歹是郡主,亦是朝廷脸面。”定国公府只剩祭田没查抄不说,徐景昌还出族了。无官无职,回京更是只能依福王而居。圣上不想封赏太过,可也不能叫人家没饭吃。再夺了他们的港口,还不知那起子人怎么编排。异姓郡主不是宗女,在江南的地界上没人招惹是真,但想如正经宗室子弟一样肆意夺人家产却是不能。圣上再烦叶家,对着福王的人,还是不大能下太狠的手。
太子心胸狭窄,福王闹腾太过,等他死了,福王危矣。不若事先处理好,以免兄弟阋墙。想到此处,对太子越发不满。福王其实很好哄,竟是连一个傻孩子都哄不住。光赏女人有个什么用?女人跟了他,便是他的人,还会向着你不成?收买人心的勾当也gān的太没水准了!你就不能出城看看他么?你是哥哥,多跑两次说说话儿,谁好意思扭着。
再头痛,事儿还要做。福王的委屈,跟家国天下比起来,屁都算不上。圣上所考虑的,只有怎么安抚罢了,把海运留给福王这种选择,真是从来没出现在过脑海里。
圣上想要海运,甚至不用跟徐景昌打招呼。只需一封圣旨,轻飘飘的成立一个海运衙门,该懂的人自然就懂了。为安抚福王,圣上传了口谕:“钟表专营还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