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谁都懂!庭树若是挺不过去,不可能放庭芜一个女孩儿在外头,或是接去福王府,或是送去山东。在叶家gān了一辈子,陈氏的好xing儿众人都心知肚明。有亲娘有哥哥,她能撩开手不管,哥哥没了,她定是抛不下。庭芜又与庭芳最好,现惹恼了她,回头四阎王回来,不得揭了她们的皮?可外头真的乱啊!隔壁的刘二哥同那么多男人一处看家都叫活活砍死,她们够gān什么的?不敢去,也不敢不去,几个人抖抖索索的彼此看看,共同推了个最无根基的:“罗刚家的最仔细,派她去吧。”
罗刚家的恼的半死,哀求的看着庭芜。庭芜亦是无法,满院子寡妇,只有门房有两口子。叶家败落的当口放良,有男人有营生的,随便做点什么都比跟着个姨娘qiáng。落到周姨娘手里的,唯有寡妇或弃妇。满宅子的女眷,还不如三房,好赖被庭瑶收拾之前有正经男主人。日常使着不显,此刻就尤其的为难。门房不能外派,庭树在生病,外头在造反,家里没男人更害怕。
罗刚家的到底怵庭瑶,心不甘qíng不愿的出门了。没走两步又折回来:“姑娘,我若没了,别忘了替我烧刀纸。”
庭芜福身一礼:“妈妈立了大功,回来必有重谢。”
罗刚家的知道避不开,只得去了。她一去,便没个音讯。庭树高烧不止,抽搐时庭时起,周姨娘清明了些许,拉着儿子的手,不住的流泪,眼睛空dòngdòng的。庭芜拿帕子替她擦着,低声劝慰道:“殿下最是得宠,府里休说寻常大夫,太医都有。姨娘且安心,太医必有法子的。”
周姨娘讷讷的道:“太医有什么法子?几个太医围着呢,小八还不是死了。”
庭芜忙捂住周姨娘的嘴:“姨娘休胡说!小八早产,生来便体弱,那是没法子的事。”
周姨娘憋着嘴,不住的抽泣着:“你不知道……你甚都不知道……我的儿……我的儿……”
庭芜只得拿话宽慰:“姨娘别哭了,且等太医瞧过。”
周姨娘摇头:“王妃不会管的……王妃恨死我们娘两个,她恨不得我们都去死。”
庭芜心中一阵厌烦,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些jī毛蒜皮?人家堂堂王妃,真恨不得咱娘几个去死,他们早同亲爹团聚去了。忍气道:“姨娘又糊涂了,大姐姐不是那样的人。”说毕,不想再劝,帮着仆妇拧帕子替庭树擦额头退烧。
罗刚家的也不知走到哪里了,庭芜等人焦急的等着,一个不妨,庭树又猛的剧烈抽搐,庭芜一时没摁住,直接跌落在地,额头磕着炕角,霎时血流如注。周姨娘吓的尖叫,庭芜死命用帕子按住伤口,大喊道:“快去拿药!快!快!”
几个仆妇撞成一团,又纷纷跑去翻箱倒柜。常用药家里倒是备着,药粉昨夜给了刘二哥,仆妇撸了一大团金丝毛,对庭芜道:“姑娘,帕子拿开!”
庭芜赶紧松手,仆妇把一团金丝毛压在庭树额头,却是哪里压的住抽搐的人?庭树文弱归文弱,二十来岁的男人,天生就比女眷有力,抽着更是比平日里的力气大了十分。鲜血溅的满屋子都是,周姨娘只会哭,金丝毛压了一团又一团。那玩意就是个应急的,寻常谁割了伤了放点子,一年用不了一小块,它还自己长,不是开生药铺的,谁家备上两三块都尽够了。如此用法,不一会儿就三四块都秃了毛。庭芜急的扯下枕头巾子压住,又喊:“谁去看看罗刚家的回来没有?再往巷子里敲门去,一家家讨药。”说着单手从周姨娘的发髻上拔下根纯银的簪子,“别问价钱,不够了回来拿钱!”
两个仆妇应声而去。周姨娘哭的嗓子都哑了,双手合十,对着门外一阵拜,也不知在求哪个。庭芜满身满手的血,她从不知磕一下能有这么多血。qiáng忍着泪意,带着哭腔道:“大哥哥,你醒醒!你别乱动!你动我们止不住血!你清醒点儿!破了相可不能考科举,忍忍吧!”
庭树意识不清,根本听不见庭芜说话。就在此时,罗刚家的鬼赶着似的跑了回来,庭芜忙问:“大夫呢?”
罗刚家的目光闪烁:“王妃不肯,说是……说是……郡主惊着了,太医不可擅离。”
庭芜追问:“便是太医没空,大夫总有吧?”
罗刚家的道:“我、我不知道……王妃娘娘不给,我有什么法子?”
庭芜目光犀利的道:“王妃到底怎么说话的,你一字一句的背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