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淡淡的道:“我是个直xing子,你们那般绕着弯儿讲话我也不是不会,不过觉得不慡快。我便直问你,光我家堆的那一库房的银子,被抓的人该不该杀?”
王雄英喏喏不敢答言。
庭芳道:“心急火燎的来寻我,不就是你们不占理么!平日里给陛下添堵的事儿还gān的少了?怎地现在又怕他龙体有碍了?既是不占理,我又如何求qíng?那日我略提了一句仁心,陛下就恼的在乾清宫把我发作了一番。我便是太傅,到底是臣子,还能硬摁着陛下不按律令处事?”
王雄英苦笑:“太傅的药也下的太猛了些。”
庭芳冷笑:“我便是太后,也捞不出那么许多人。我问你,你说他们该罚不该罚?”
王雄英只得道:“该。”
庭芳道:“不就结了。既你们在仁德上做文章,索xing做到底。没了贱籍,自没了教坊。你们所求的,不过是个颜面。只消不落在那处,旁的都好说。依其夫的罪责,罚她们去纺织厂做几年女工,我这钱收的不亏心吧?”
王雄英又是一身冷汗,叶太傅不愧为一代枭雄,当真什么话都敢讲。却是心念女儿的安慰,硬着头皮问:“怎样的纺织厂?”
庭芳道:“恰陛下说要在京畿设厂,以供五军之军需。此事我们家徐都督在办。旁的不说,他的人品,再挑不出什么不好来。五军管辖之所,说做工就是做工。只是旁的女工懒惰了,或是扣钱,或是开革。罪妇一无钱财可扣,二不可开革,少不得受些皮ròu之苦。里头都是女眷,巡防的也是女子,就是辛苦些,半分不损名节。未出阁的不过是日后叫人挑拣下年纪,你们择偶上多费心罢了。我想了好几个日夜,才想出个这般法子。你们不满意,银子抬走,我可是懒的管了。”说毕,傲慢一笑,“我家有海运,还管着陛下的私库,看的上你们那点钱!不是我五妹夫的母亲在我跟前哭的泪人儿一般,我不好不给五妹妹做脸,当我稀罕的管你们!”
王雄英哪里还敢接话,连连作揖道:“下官孟làng。”
庭芳道:“你且去递折子。此事也不只我一个人使力就能成,你们也多劝着陛下些。仁者爱人,陛下向孔圣贤多学学,也是好的。”
好嚣张的话!昭宁帝对叶太傅当真是宠的没边儿了!王雄英心下稍安,见天色不早,不敢再打搅,告辞离家。
次日通政司收到折子,举朝哗然!废除贱籍!说的容易。谁家没养奴婢?奴婢不用缴税,若算了良民,养多少奴婢就要替奴婢jiāo多少税。天下奴婢多了,国库竟是又厚了一笔。王雄英也反应过来,怪道叶太傅丝毫不惧砍了昭宁帝的内库,合着她把人头税给算计了!想起她之前在江西男女一齐缴税的政策,一拍大腿赞道:高!实在是高!
江南籍的官员立刻jiāo口称赞,谓之仁德。还例举宋初雇工制如何合理。书读的多些的,更是重点拿出人口兼并之害大谈特谈!把非江南籍的官员气的倒仰。替江南党求qíng便也罢了,白白叫他们多jiāo一笔税是几个意思?更有家族手中掌握地方乐户、青楼、人口贩卖的,更是破口大骂。
都察院跟打了jī血似的狂参庭芳,不好拿“仁德”说是,便参贪污、便翻旧账!
被参的庭芳,需得上折自辩。庭芳才不跟他们掐架,拿着一叠计划书,就进了乾清宫。乾清宫正在为庭芳吵的脸红脖子粗。以袁首辅为首的江南党力挺庭芳,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以都察院为首的则是揪着庭芳造反之事不放,立bī着昭宁帝诛杀反贼,以正朝纲。
庭芳就这么晃了进来,两拨人马齐齐瞪着庭芳,妈的她怎么不用排队的?
庭芳鄙视的看着一群朝臣,她叶庭芳见昭宁帝,除非装模作样,什么时候需要排队了?
江南党看着庭芳进乾清宫,无人敢拦,简直心cháo澎湃。此回争执,不独为了捞自家亲眷,更是利用庭芳按下昭宁帝的怒火,破坏别的派系的yīn谋。江南党同气连枝,由着昭宁帝再炸下去,颜面自不必提,要紧是他们占的好位置必被人抢。当务之急,他们要的是消停。只消不追究了,保存了实力,后头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既叶太傅帮着他们,他们就得把叶太傅拱上神坛,以压制昭宁帝。说到底,无非是他们自以为与庭芳同盟罢了。
眼神jiāo战,电光齐鸣。左都御史张祺见江南党似遇见了主子的土狗,心头恼怒可想而知。江南曾是庭芳的自留地,现在还有巨大的控制力,其立场可想而知!张祺却是山东人,家族正被土匪祸害,死伤无数。又因昭宁帝下旨田产jiāo易不必经宗族。那些死人留下的土地,尽数被王田。而王田的始作俑者,便是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