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极好,阳光从湛蓝的天空中直she而下,映得四周景物一片明媚。此刻尚未到落叶时分,但大地已经换上金huáng的装束,远远望去,四下尽是一片金huáng色,像是遍地的金子。真有几分丰收意味。
胤禛正坐了车驾中,透过车窗看向四周的景物。
心中升出一分感慨,雍正三年的时候,长长的奉安队伍便是从紫禁城出发,将她的棺椁送入地宫。自己站在高高的宫墙上,心头空dàng一片。
过了十几年,这奉安队伍便载了自己与她团聚……不想他的魂灵却一下子穿越了这么多年……恐怕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去给自己烧香祭祀的皇帝罢?
胤禛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知道真的到了那泰陵,自己心境又会何如……想像和亲见毕竟不同……这便低了头去看自己写的祭文。
心中却还是翻腾,这趟去过泰陵,还要去十三的园寝,以及……埋葬着福惠的地方。胤禛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当年云钰缠着他,要他给福惠改名。
说是这个名字不好,她要给福惠改个长寿点的名字。
是不是当年,云钰就知道福惠活不久?她素来有预知的能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总是不同意……后来忆起,总是一阵阵的后悔。
他长长的叹息,试图将过往扫开,却又不经意想起云绮……接着,福康安那张面庞便在心中浮现。
当日不曾觉得,过后却觉得他的神qíng越发熟悉,似乎在哪里看过……在哪里看过呢?倒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胤禛拧了眉,再度将注意力移回手中的祭文上。
车驾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得秦喜开口:“主子,到了。”
祭陵(三)
透明的、冒着热气的滚水从壶中倾泻而下,浇在静静躺在杯底的茶叶上。于是便看那嫩绿的茶叶一下子翻腾起来。透明的水也渐渐染上一层绿色……随着白色雾气的上升,茶叶特有的清新香气在室内蔓延开来。
“来了?”胤禛挑眉看向静坐在对面的永瑆。
“来了。”永瑆半眯了眼,品味着茶水的清冽。
“……”于是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中,只有不时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某人喝水时刻意发出的呼噜声。
“……”
“十五弟。”永瑆深吸口气,看向对面的胤禛,“我要去休息了。”
胤禛将头从书本中抬起,有点茫然的点了点头:“好。慢走。”
短暂的沉默之后,便是如雷霆般bào发的……摔碎茶杯的声音。永瑆满脸的怒气,脚下是一滩水,以及茶杯的碎片。
“你叫我来就是看你翻书的?”永瑆紧皱了眉头,狠狠瞪了胤禛。
对方却不紧不慢,缓缓合上书,修长的手指拂过身侧的佩玉,依旧是一如既往优雅的微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稍安勿燥。”
他缓缓从书中取出一页沾了墨迹的纸,两只手指拈了,递到永瑆的手中。
永瑆满脸的疑惑,抬手将过,低头看去。
这一看,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奇异。漆黑的眼睛中透出不敢置信地光芒,双手不自觉的颤抖,那页纸便从他的指fèng中滑落。
晃晃悠悠的飘到地上。
地面是黑色的,那纸落在上面,看在眼里觉得格外地刺目。
“这是……”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gān涩,犹如枯木在gān涸的土地上划过,似乎带起漫天的烟尘。
“这是起居注,被换下来的那页。”胤禛紧紧盯了他,不似方才的闲适,“这是被你换下来的那页起居注。”
他一字一句,却像是在说旁人的事qíng,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qíng绪。长长的睫毛便在说话间颤动,正巧挡住他眼中闪过的光芒。
手心里已经开始渗出细微而冰冷的汗水,正如永瑆所看到的,这一页上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弘历当日的行踪。
只是当他找到这一页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上面的内容,与永瑆拿去做证的那份,竟然没有什么不同。
乾隆五十一年元旦,上于长chūn宫行家宴。
醉。
临幸郭络罗氏,叫去。
除了没有云绮二字。可是他问过,长chūn宫中,姓郭络罗氏的嫔妃,也只有云绮一人。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永瑆会冒大不讳,特意将那一页调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