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羊腿的油渐渐烤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火上。此时正是糙长莺飞的三月,在大片的chūn糙碧色、chūn水碧波之间,一股股微带腥臊的油烟升腾而起,果然是大煞风景的绝佳写照。
众人本来有些拘束,但见洛妍神qíng温和安静,与想像中的金枝玉叶做派全然不同,渐渐也就放开了一些。澹台话本来就少,此时也不过偶尔跟洛妍低声介绍说话的人,洛妍虽不认识,听这些姓氏都是不出名的汉姓,应多是下层出身的军官。
一时羊腿烤好,林校尉便先递给澹台扬飞,澹台先用尖刀剔下一块烤得金huáng微焦的瘦ròu,连刀带ròu递给洛妍,洛妍接在手里,小心的尝了一口,果然十分鲜美。对于十来位军中汉子来说,两只羊腿却是不够分的,转眼便抢了个jīng光,有人又扔出一个酒囊来,大家轮流喝了一圈,澹台也是接过就喝了一大口。
洛妍微笑不语的看着这群汉子大口吃ròu,大口喝酒,说说笑笑都是军营里的事qíng,虽然不可能参与其中,却能感受到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就连身边的澹台扬飞,就算依然不言不笑,神色中却多了一种疏朗,看上去明显比平日更为放松。
眼见一囊酒见了底,xing子最跳脱的席副尉便笑道:“这酒烈是烈,却没后劲,那日将军的婚宴上有一种辽东的酒甚是香醇,我们喝过之后都念念不忘,将军什么时候带两袋出来再让我们解解馋!”
澹台那天虽然宫里府里都喝了一气,心思却完全不在酒上,听这么一说,不由茫然。洛妍因掌握府务,倒是知道自家有个很不小的酒窖,藏了若gān各地的美酒,其中就有三哥送的东北红高粱酒——因为某部电影,她自然记住了这个名字,想来他说的就是这种。见澹台回头看她,就笑道:“席将军说的大概是兴地的上好红高粱酒,这酒府里还真有几坛,你带去也好,请各位将军来府上聚饮也好,倒是管够的。”
众人轰然叫好,澹台看着洛妍,眼底有笑意划过。说笑间,第二轮的羊腿烤熟,洛妍又吃了一块,眼见手上沾了油,便轻声道:“我去湖边洗洗手。”
烧烤之地本就设在湖边不远,洛妍漫步走到湖边,蹲下洗了洗手上的油渍,又拿出帕子打湿擦了几下,才将油污洗净。此时日当正午,湖边远比火堆边yīn凉舒慡,忍不住又蹲下玩了会儿水,突然感到有马蹄声震动,回头一看,却见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打马向这边过来,忙提步向火堆走了过去。
还未等洛妍走近,就见那几匹高头大马已停在火堆附近,领头一人就高声笑道:“澹台将军好胃口,如此风光,却在湖边烤ròu,不嫌大煞风景么?”
澹台扬飞淡淡的道:“澹台一介武夫,不如谷南将军风雅,不知道什么叫风景。”
洛妍微觉奇怪,听澹台的称呼,这拨人应该也是军中之人,但无论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是烧烤的众人眼皮不抬的架势,却隐隐似有一股敌意。刚刚走到澹台身后,那马上领头之人已看见了洛妍,拱手笑道:“见过平安公主。”
澹台便回头道:“这是新任的御林卫郎将谷南将军。”谷南?洛妍微微一楞,猛然想起自己看邸报时找二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一个叫谷南的将军调动事宜——他不是太子的人么?原来想调金吾卫郎将不成,如今怎么进了更要紧的御林卫?于是点头微笑:“谷将军。”
仔细打量那谷南,大概三十许岁光景,五官倒也算得上颇为英俊,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却觉得总有些yīn冷,一身白衣白袍,神qíng风流,洛妍忍不住就想:当什么将军啊您,不去演欧阳克,真是可惜了!
谷南就笑道:“在下不才,也曾听人说起平安公主的大作,如此雅人,为何今日也焚琴煮鹤起来?”
洛妍顿时就恼了:我跟你很熟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欧阳克不是?面上淡然笑道:“平安只知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湖边烤ròu,正是英雄本色,若是军人不吃ròu喝酒,改行风中作画,月下吟诗了,那才真叫焚琴煮鹤。”说完大大方方在澹台身边坐下。
谷南本来一脸风流自赏,此刻不由露出一丝尴尬,拱手笑道:“惟大英雄能本色,说得好,公主真是夫唱妇随,好生令人羡慕,谷南打扰了,这就告辞。”
洛妍头也没抬:“过奖,不送。”耳中听到马蹄声渐远,坐着烤ròu的众人一声哄笑,席副尉就笑道:“还是公主痛快,这个谷南来了御林卫没几日,眼睛生在头顶上,不是六部名门子弟都看不见,就好像就他最高贵,没想到公主两句话就把他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