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年静静的看着她按在地上不断颤抖的双手和依然扬起的脸上那双凄凉幽深的眼睛,这一刻,眼前这个女子看上去有一种极致脆弱的美,就像即将在风中凋落一朵白海棠。直到那双芊芊玉手颤抖得都要撑不住身子了,他才淡淡的一笑,“你还算个有心的……这几天,就留在乾清宫伺候吧。”
穆宝林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永年,永年微笑不语,穆宝林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伏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敬妃正带了宫女端来亲手煎好的一碗药,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这几句话,不由怔怔的站在门槛外。一片静默中,只听见穆宝林轻轻的抽泣声。敬妃慢慢的回过神来,刚想进去,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启禀陛下,平安公主求见。”
……
自从闭城的那一天开始,皇城北门玄武门的守卫就比平日多了两倍,前日皇上回宫后,宫禁更严,连平日可以直入大内的车轿也一律停在门外。不过此时宫门口倒是冷清,唯有一辆车孤零零的停在那里。只是当负责皇城内外巡视的侍卫们路过宫门时,每个人都忍不住会目光热切的看向那辆车的方向。
因为在那辆朱轮车的边上,静静的站着一个人。
这两天,负责皇城守备的御林卫已经全面整编过,上官康领左右二卫,千骑营幸存的辅兵直接补入了二卫的缺编。也正因如此,西山大营发生的一切早已在军中传开,而当澹台扬飞标枪般的身影落入这些御林卫眼中时,几乎每个人眼里都忍不住she出了狂热的光芒。
不过澹台对此并不在意,便是有熟悉将士大声行礼问候,也只是面色冷峻的微一点头而已,直到一顶小轿出现在宫门时,他的眼里才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快步走了过去。
轿子刚刚停稳,洛妍便走了出来,只见一只稳定的手已伸到她的面前,洛妍抬头看着澹台扬飞,勉qiáng笑了一笑,扶着他的手上了早已等候的朱轮车。
澹台看着她的脸色,微微皱起了眉头,想了一想,也跟着上了车。本来已准备往车上跳的青青顿时傻了眼,当听见澹台吩咐“去兴王府,青青,你骑我的马”时,更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见马车已经滚动,才一拍脑门,翻身上马,跟在了马车边上。
马车里,洛妍也意外的看着澹台,“你怎么……”,澹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这么不好?”
洛妍闷闷的低了头,“没什么,德妃自刎了,承德宫宫人一律殉葬。”
澹台一怔,摇了摇头,突然记起一事,不由皱起了眉头,“记得我母亲有个侄女……”
洛妍的脸色更是yīn沉,“她没事,父皇……让她这几天在乾清宫伺候,敬妃娘娘她……”想到刚才和敬妃一起从乾清宫出来时,敬妃那似乎看透了一切的清冷表qíng,想到这些天她几乎衣不解带的辛苦,洛妍只觉得胸口就像堵上了一块大石头,再也说不下去。
澹台见她眼圈都有点红了,心里不由一疼,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此事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父皇也许只是觉得敬妃娘娘太过辛苦,想让她回去休息休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无力。
洛妍抬头怒道,“我也很辛苦,你是不是也要换个人,让我休息休息?”
澹台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洛洛,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洛妍也知道与他无关,但胸口一股恶气简直无处发泄,“你们男人都是一样!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贪得无厌,得陇望蜀!”第一次,她发现自己是如此痛恨这个该死的时代,男人们可以理直气壮的负心薄幸,女人却甚至连抱怨的权利都没有!
澹台听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一串,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不是这样,阿峻、阿谦也不是这样。”
洛妍哼了一声,“我二哥三哥自然不是,你自然是!”
澹台只能苦笑不语,洛妍见他不说话,伸手在他胸口一捶,“怎么不说了?”却见他吸了口气,脸色微变,顿时想起他胸口的伤还未好,脸色不由也变了,“哎呀,我忘记了……你疼不疼?要不要紧?”
澹台摇摇头,只是似乎依然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洛妍肠子都快悔青了:明明是父皇的事qíng,自己怎么拿他撒起气来?他这伤,还是拼命去救二哥时才落下的……越想越是难过,眼圈不由又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