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间,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了被主任划掉的那个问题,“请问刘总,谁会是您的接班人?”——她真蠢啊!以前居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连一个企业qiáng人,都痛恨被接班,何况是至高无上的皇帝?
洛妍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就像您,我们反了死了有什么要紧,您还有翔儿,等他长大了,正好可以当您的皇储,再者,不还有没出世的这个么?他们还小,还不会有野心,所以都是您的好儿子。您自然可以jīng心培养他们长大,让他们成为合您心意的皇子。”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不合您心意的儿子,都是自己要反了的,您在史书上依然能落下一个‘慈’字,依然没有违背我们大燕圣皇的祖训。”
永年冷笑了起来,“原来你就这样想朕的,真是朕的好女儿。”
洛妍摇了摇头,“您过奖了,我哪里算得上您的好女儿,当您需要安王和澹台扬飞的忠诚而给我指定驸马时,我居然不领qíng;当您费尽心机要离间我和驸马的关系时,我居然没让您如愿;当您安排了人带着我去奔赴死路时,我居然敢活着出来跟您胡说八道;当您要昭告天下,我是如何用巫蛊谋害您的妃子时,我居然让街头巷尾出现了神迹!您看,您疼我宠我这么多年,如今不过是拿刀想来砍掉我的脑袋,我却居然敢不洗gān净脖子等您来砍,不孝到我这个份上,真是罪该万死!”
永年闭上眼睛,压下心头的烦躁,冷冷的道,“你说完没有?”
“没有,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当年您的父皇是怎么考验您的,您又是怎么面对考验的?那个时候您想没想过,当您成为皇帝时,居然会用更可怕的手段来考验您的孩子?还是说,当年您就是没有通过考验,所以打心底里就认为,我们也一定会做出您当年做过的事qíng?”
“够了!”永年bào怒的大喝一声,胸口起伏,刺痛一阵阵传来。
洛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的确是够了,我已经说够了,您也已经做够了,现在就请您住手吧!”
“种瓜huáng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章怀太子的这首诗您总听过吧,武则天把自己四个儿子杀的杀,逐的逐,最后又怎么样?而您还不一样,您只要再摘下去,连抱蔓归都不可能做到,因为皇上,您没有时间了。”
永年目光如剑的盯着洛妍,慢慢的变了脸色,“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您理解的那个意思。”洛妍迎着他的目光,指了指他的胸口,“那里面,作怪的不是旧伤,相信您也发现了,它的发作越来越频繁,而您需要吃的阿芙蓉膏,大概也越来越多了吧?您可曾听说过,有什么旧伤可能会这样的发作?您难道自己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在每况愈下?皇上,我现在就告诉您,在那里面作怪,不是旧伤,而是无药可治的恶疾,您已经没有下一个万寿节了!”
有些事qíng,只要一旦揭开了面纱,就会变得清清楚楚。潜意识里,洛妍其实早就已经猜到永年得的是不治之症,所以,誓不为妾的文清远,才会笃定的把事qíng拖到来年夏天之后,因为她知道那时候一切就会迎刃而解;所以她才根本不反对永年用阿芙蓉膏来止疼,就像后世的医生不会反对癌症患者打吗啡一样!
永年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突然又涨得通红,眼睛里冒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气,“你在诅咒朕!”
洛妍悲哀的看着他,“我也一直希望我是多想了。早在今年的万寿节,我和两个天师一起坐车看寿台表演,我说下一个万寿节还要请他们一起来看热闹,两个天师却都低头不看我,当时我就被吓到了,bī着天师一定要答应,天师最后说,他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皇上,那天我看着您差点哭出来,就是因为这句话!”
“您自己其实也是怀疑的吧,您为什么会杀掉那两个太医,是因为他们治不好您的伤痛,还是因为他们说出了什么您不爱听的话?您不能容忍的话?”
永年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冰冷的微笑。洛妍微微环顾,在不远处的案几上看见了一柄手持的镜子,大概是丽妃日常用的,心里一动,眼光回转,静静的看着永年,“皇上,您可以不相信我,不过,您最好相信您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