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在众人恭敬、惧怕的眼神中,阔步向前,心中畅快不已。他自认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人欠他的,他必会讨回来,他欠别人的,也必会一一偿还,除了……
心思有些飘忽,忽然听到钟德全在身边轻声叫道:“万岁爷”
他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走到了慈禧的棺椁前,四周垂吊着白幡,上百根儿臂粗的白烛将诺大一间灵堂映照得如同白昼。香烟袅袅,飘飘忽忽直升天际,却不知人死后的灵魂是否也随着这烟霞升上天宫?
敛了心神,他接过李莲英递来的三炷香,一撩下摆,跪了下来。
见皇帝一跪,谁还敢站着?于是他的身后“呼啦啦”跪下了一堆人,深深地伏下身子,不敢抬头。
光绪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算是偿还了慈禧的养育之恩,上过了香。
对于慈禧,他感觉复杂,既恨她夺走了自己的皇权,bī死了心爱的女人,却又感念着从小到大的孺慕。但无论如何,如今人已经死了,再去追究已没什么意义,深深叹了口气,便也揭过了心思。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盔甲摩擦的“沙沙”声,金属相击的“叮当”声,大批的禁军冲进了乐寿堂,将一gān人等严密看守起来,乐寿堂的各个角落也自有人驻守。
后面,载沣连同一身戎装的禁军统领大步走来,一眼便看见了肃立前方的光绪,心中一跳,赶紧快步上前,跪拜道:“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光绪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吧。”声音中却忍不住地颤抖。
载沣终于来了带着禁军来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掌握了自由,而将天下权柄尽收于手的日子也指日可待
载沣等人站起来,晃眼一看,光绪那平静的脸庞上,却有眼角的点点晶莹出卖了他内心的真正感受。想想这些年来皇帝的不易,他不禁也横生唏嘘,眼眶微湿。
他有些哽咽地说道:“臣弟护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光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了就好,何罪之有?”眼神扫过一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乐寿堂众人,皱了皱眉头道,“你们随朕过来。”
“喳。”众人应了一声。
李莲英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立刻明白光绪的意思是要单独接见载沣等人,于是立刻走前两步,躬身道:“皇上请随奴才来。”
光绪瞟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便跟随着他的脚步往里走去。
载沣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这个慈禧身边最得宠的太监,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跟上了光绪的步伐。
来到后殿,李莲英挥退了所有值守的宫人,然后才对光绪说道:“皇上与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奴才就先告退了。”
光绪点了点头,道:“前面的事qíng就拜托你了,李谙达。你是皇爸爸信任的人,想必也定能办得合乎她老人家的心意的。”
李莲英连道不敢,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载沣这才对光绪说道:“皇上,臣弟奉旨,已经将颐和园严密看守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目前为止,倒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将此间的消息传递出去。”
光绪满意地点了点头,眉间却并没有散开,问道:“京城里,现在的qíng形如何?”
载沣道:“一切正常。臣弟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人得到老佛爷殡天的消息,载洵现正坐镇京城,定不会叫那里出了什么乱子。”
光绪笑了笑,随即神色更见凝重,看了禁军统领一眼,沉声问道:“北洋新军……袁世凯那边呢?”
载沣等人的神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对视了一眼,仍然由载沣答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北洋新军虽然驻守京畿,但毕竟还是朝廷的军队,所听的也不过是朝廷的命令。袁世凯身为练兵大臣,不过是为朝廷练兵,北洋六镇仍然是朝廷的北洋,皇上不必过于担忧。”
“朝廷的北洋?”光绪冷哼了一声,道,“除了铁良的第一镇,其余五镇朝廷真的指挥得动吗?”
载沣不由一愣,顿时也是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他其实又何尝不知此种qíng形?只不过存心往好了说来宽光绪的心罢了。
光绪话一出口,便也立刻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严厉了,于是急忙放缓了语气,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不管怎样,如今形势不稳,只要袁世凯不公然反叛,也就够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朝廷内部稳定下来,北洋六镇的事qíng,只能容后图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