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苏威马上明白了。原来高皑是怕他的老对手见到张绮的真面目后,以为他的意中人与张绮有关系,进而找上门去。到得那时,不但高皑的老家所在和父母双亲的身份都被对手知晓。连他男扮女装骗人的事,也会被张绮和高长恭知qíng。
他现在前去,原来是想亡羊补牢。
苏威转过头打量着身边跳脱的,一时也闲不住的小子,不由摇了摇头。
在长安刚刚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份时,他就想着这孩子过于聪明。一念可以成魔,一念可以成佛,心中不免暗暗忧心。现在见儒家大义他还能听得进去,苏威的心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想道:也不知这孩子以后会成个什么样的人?
苏威和高皑两人挤入杭州城门,混入人流中时,正好看到一辆黑色漆木,极为宽敞的马车,在李将等人地筹拥下驶向城外。
就在那马车与他们擦肩而过时,一阵chūn风chuī来,苏威转头,正好看到了马车中,那个面目依然绝美,少了几分少女纯透清澈的天然,却多了几分妖媚成熟的美的张绮。
一别十数年,时间不曾在她的脸上和眸光中刻下印痕,她竟是更美更动人了!
苏威怔怔地回望着,那车帘早已重新合上,可他却觉得胸口沉闷得让他几乎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在旁低声唤道:“苏伯伯?”
直叫了四五声,苏威才回过头来。看到他脸上的表qíng,少年高皑显然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他,喃喃说道:“苏伯伯……”这世间qíng爱,竟是可怕至厮么?这人世间天大地在,有无数风景,无数好玩好耍的去处,可看苏伯伯此次的表qíng,竟是千山暮雪,万里层云,也不过是孤寂一世?
过了一会,苏威回过神来,他对上高皑惊怔的神qíng,不由晒了晒。勉qiáng笑过后,他回头看向那马车离开的方向,哑声道:“别担心,知道你母亲过得好,我也可以放开了。”
高皑小声问道:“可是,苏伯伯如要放开,早就应该放开了。”转眼他又问道:“你的夫人前朝的新兴公主她?”
提到新兴公主,苏威完全清醒过来,他慢慢说道:“她很好,我们也很好。我此次来,只是想这么望上一眼罢了。如今心愿也算达成,这一去,便是此生再难相见,也无悔矣。”
高皑自是知道,苏威和新兴公主都过得好。想当初宇文护失势时,宇文护的儿女亲信都成了长安城人人喊打的对象,新兴公主自也不例外。便是宇文邕,也曾数次要求苏威休妻(关于宇文邕后来的故事,实体番外中也有详细记载)。
可天大的压力,也被苏威顶下来了,直到今时,新兴公主在长安的地位都不高,苏威的族人也有点欺负她。要不是她毕竟给苏威生下了儿女,只怕她的处境会更难堪。
可不管世人如何,朝堂如何,苏威对他的夫人,是没得说的。这么多年来,他不曾纳过妾,不曾流连过花楼,他对他的夫人,既崇敬又信用,不管什么时候,有人敢rǔ及新兴公主,他都厉言相斥!
有人说,他们是世间恩爱夫妻的典范,那名声,便是玩世不恭的高皑都早有耳闻。
也许,人世间,从来没有靠欺骗和心术成就的美满姻缘,凡是生活幸福的夫妻,不过是待你心如我心罢了。
就在苏威jīng神恍惚着时,高皑却是身子一伏,一双眼睛警惕地眯成了一线,整个人如láng一样,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个身影!那身影,正是那个被他男扮女装戏弄过的宿敌!
后记(六)建康故人
高皑盯了那人一阵,醒悟到苏威还在身边,便转过头低声说道:“伯父,小侄有些小事,先别过了。”
苏威心神恍惚,也没有心qíng与他多说,便点了点头,带着仆人们纵马先行。
苏威等人一走,高皑便脚步一顿,抚着光秃秃的下巴寻思起来。
他是不想这人与母亲打照面,最好让他马上离开此地,可用什么法子呢?
再扮回女装,把他骗离此处?
这个念头刚刚浮出,高皑便打了一个寒颤:不行,这厮太过jīng明,行事又果断,他是有备而来,自己别戏弄他不到,反而被他逮了个正着。
在苏威寻思当中,那青年一行人显然饿了,一个个翻身下马,向酒家走去。
看着那走向酒家中的一行人,高皑目光闪了闪,暗暗想道:母亲就要与阿绿姨母见面了,她见到我不在,多半又要恼。我还是不要在此地耽搁太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