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萍大老板拍案而起:“谁说找不到人演?我不就是?我也是当过三四年群演的人!”
没听过一句话么:“在影视城里,所有的饭店老板都是有过一个明星梦的!”
当年的韩萍在影视城里当了三年半的龙套,那个时候抗战戏风头正盛,她穿着一身土棉袄从一个剧组窜到另一个剧组,放下红缨枪拿起了破包袱,就完成了从一个抗日群众到一个逃荒少妇的完美转变。顺便还在一次装尸体的时候她认识了她的老公。
开店,结婚,生孩子,烟火气重了,认识到自己确实没啥演技没啥天分没啥明星的命,那点星梦早就淡了,守着餐馆的收银台,她也过得有滋有味。
老公活着的时候,她兴致来了还会去搭个戏,和她老公两个人演一对逃难夫妻之类的都是算是夫妻间的qíng趣,她老公死了之后,她忙着张罗店里,对拍戏这事儿是彻底地淡了下来。
金大厨太知道她的这点过往了,怎么也想不到韩萍这次还会主动请缨。
“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谁也别拦我!哎呀,我得炖只jī给池迟带过去,也不知道她瘦了没有……老金,你让你那个杀千刀的朋友把剧本发我。”
看着女老板一头钻进厨房,金大厨呆了,他身后那俩吃包子的小姑娘也呆了。
“影视城还真挺不一样的……”一个小姑娘说。
“人人都是好演员呀。”另一个小姑娘也有感而发。
……
“是我打的。”
女孩儿头发散乱着,脸上有着淤青,luǒ露的手臂上是淋漓的“鲜血”。她昂着头,眼神非常非常的平静。
“你把他的耳朵打坏了你知道么?医生说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样让我怎跟他的父母jiāo代?”
女孩儿没有说话,她脸部的线条收紧,透露出了一点点的紧张,手指勾住自己的校服裤子又松开,动作简洁又带了节奏。
“这就是你打伤人的态度么!我以为你会改掉自己的坏毛病才推荐你去舞蹈学校,你现在这个样子……”
穿着套装戴着眼镜的韩萍坐在桌前声色俱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展露无遗,在那之前她给过女孩儿那么多的机会,女孩儿对她的回报却是打伤了人,这次,她是彻底失望了。
女孩儿昂首而立,那些话像是刀一样,慢慢地,把这个世界上她最后一份来自于长者的关爱剥离。她的眼神,是一种深深的,带着绝望的冷。
这些,镜头其实都拍不到。
四月热烈的光从窗子外洒进来,天空湛蓝,杨柳成荫。
她站在那样的光下,镜头却在她的影子里。
这是温潞宁想要的效果。
这是他印象中最后的林秋,身披阳光,永堕yīn霾。
“学校这次可能会做出开除的决定,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么……”
女孩儿动了,或者说,她失控了。
挥落桌子上所有的物体,打烂一旁的玻璃茶几,一脚踹翻垃圾桶,在遍地láng藉里,她举起一把木凳,与她的老师对视着。
镜头给了她一个特写。
她的双目赤红,眼睛里是疯狂,是bào戾,是绝望。
一滴眼泪,就从那样的一双眼里缓缓地滴了下来。
宛若灵魂最后的哀鸣。
“砰!”凳子在老师的尖叫声中砸在了她身后的墙上。
“好!过!”
温潞宁拍了一下手,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韩萍抱着头依然趴在空dàngdàng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池迟第一时间被在一边看他们拍摄的温潞宁的小姨拖走了,她的手上被刚刚崩起来的玻璃渣划了两道口。
一边给池迟包扎,陆老师一边叹气,这个内心柔软的女xing在第一遍和池迟无道具对戏的时候就开始感qíng澎湃,在试戏的时候,两句台词都没说完她就被池迟绝望的眼神弄得崩溃大哭。
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师,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老师任由自己的学生露出那样绝望的眼神。职业道德和良心直接导致了她从qíng绪上抵制这部戏,毕竟是自己一点演戏经验都没有的小姨子,温新平不能qiángbī对方,这才又找了外援。
可怜的“外援”韩萍感觉受到了极大的jīng神冲击,她趴在那里,谁叫都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