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乏了,乏得不想动,其实并没有很快入睡。
我听到了颜翌宁低声在问杨旭:“皎儿……现在的神智还清醒么?”
杨旭照旧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应该……清醒着吧!只是一个少了一魂四魄的人,也不能指望她能和正常人一般思维。何况占据这身体的另一个人,虽然一时不敢显现出来,却有着比叶皎qiáng大许多的jīng神控制力。叶皎的思维,便难免在不知不觉间受到那个人的影响了。”
“噢!”颜翌宁应了一声,已是难以掩饰的愁肠百结,再也不像那个年轻有为沉稳内敛的颜翌宁了,抱住我的臂膀却一如既往地坚实,甚至更加执着而坚决,绝无半分放手之意。
丁绫忽然幽幽道:“哎,杨旭,如果你帮忙救了叶皎,我天天帮你洗衣服,天天陪你看动画片,如何?”
车子猛地拐了个弯,cha到路边停下。
我惊讶睁开眼,杨旭正笑嘻嘻转头问着丁绫:“当真?”
“当真!”丁绫扬着脸,秀气的鼻尖快要撞上杨旭高挺的鼻尖,无畏无惧地与他相对而视:“你能救她么?”
“我试试……尽量试试!”杨旭将脸缩了一缩,目光煜煜,阳光般的温煦,偏又有着小孩子抢到糖果的得意:“其实你就是不答应我,我也想着尽量试试。毕竟,我也很难遇到这样的挑战机会。”
挑战?
对,他本是个无所事事的灵魂师,仅凭他的异能力,便足以衣食无忧。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日子毕竟也无聊,才会把我和那个五百年前的古代魂魄,当作深入研究灵魂学的新课题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反是对丁绫的好感成了他追随在我们身边的借口了?
我并不意外地发现丁绫圆润的面庞有恼羞成怒的红cháo有涌动,忙qiáng撑了半支起身,笑道:“怎么停在这里了?高速公路上停车会罚款的。”
这一次,不论是得意而笑的杨旭,还是横眉立目的丁绫,不约而同地指向颜翌宁:“罚款他付!”
无辜的颜翌宁惊讶地抬头,然后点头:“我付。”
往窗外飘了一眼,他淡淡说道:“杨大师打算在夜间去挑战山上的魑魅魍魉,试试自己的身手么?”
话未了,杨旭一踩油门,离弦之箭般奔了出去。
我微笑。
他对自己的定位倒是清楚得很。他是异能者,不是神仙。
所以,他回答每一个问题都很迟疑,没有把握的,很少会给出肯定的答复。可如果他没有否认,本身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我真的还有希望么?
按邹疯子的妻女qíng形看,我顶多只能再拖延明天一天,根本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胭脂有毒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
不知不觉地入梦,不知不觉地在梦中惊悸,被那凄厉的叫声激得心脏猛地一提,每一根神经都在愤怒惨淡中跳跃起来。
萦烟……
那个华美艳丽甚至比压得过一树盛开桃花的女子,在落霞楼引来千人注目的倾城殊丽,迤逦一条三色金线织富贵牡丹品红百褶长裙,如被剁去了七彩双翼的凤凰,扑倒在地上,一声声凄楚分辨:“不是我,我没有害叶儿!”
她那弹惯瑶琴的手,白皙如玉,划过阶下的泥土,悲惨地伸向一步步踏上石阶不顾而去的男子。
那男子依然一袭飘逸文气的湖色士子衣,宽领大袖,优雅俊气,连抛下结发人的姿态都那等令人留连。
“萦烟,从此你给我安份呆在你的芙蕖院中,不许出门一步!”唐逸宁冷淡地瞥着阶下垂泣分辩的女子,不掩厌恶之色:“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虚伪的脸!”
一挥袖,灰尘冷风,肃杀扑面。
风未止,尘未定,那挺拔俊逸的身姿已转入回廊,掩入山石之中。
山石旁,一株西府海棠开得正好,蝶扑莺戏,明锦样的辉芒吸引去了众人的眼光。
而芙蕖,尚未到花开的时节;或者说,早过了花开的时节。
曾有过风光,却只是去年的风光。
几名侍女端着清茶,细点,和药罐,视若无睹地稳稳当当从萦烟身畔走过,同样带起一阵阵肮脏的风,肮脏的尘,洒到那张曾经明媚无双的面庞,和着无法gān涸的泪痕,更显得láng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