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落凋零的柳叶,只能用“蹂躏”二字来形容它的待遇,似圆非圆的形状,让人实在猜不透它是何物。
“你在做什么?”
元祈蹑手蹑脚走到跟前,才突然出声。
“我想编个儿时玩耍的柳冠,可怎么也不成……”
晨露的声音透着懊恼,她眉头微微蹙起,仍在和凋萎的柳枝在奋力斗争着。
元祈再也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不由分说,接过柳枝,三两下,一只圆润亭亭的柳冠便呈现眼前。
晨露定睛一看,也是忍俊不禁,有如满室繁花一齐绽放,清慡畅美,使人目眩神醉。
元祈在灯下呆呆看着,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欢喜,好半天,他才惊觉问道:“你笑什么?”
晨露但笑不语,指了指柳冠结处,元祈细细一看,哑然失笑——
又是一个蝴蝶结!
“皇上的手艺,确实比寻常宫女还好!”
晨露轻笑着,用他自己的话来揶揄,元祈又笑又恼,终于忍不住,也大笑着自嘲起来。
两人在灯下共坐,清凉夜风从窗外拂入,带来馥郁幽甜的花香,谈笑晏晏间,有一种朦胧温qíng,如细雨润物一般,慢慢生出……
许久以后,皇帝想起这一幕,仍会qíng难自禁,顿生怅然,只觉人生繁华若梦,却最是难挽,旧日岁月。
……
同一片夜空下,慈宁宫中,却是冷肃寂静。
太后有些昏沉地凝视着窗下,银白月光照耀下,那重染裙裾,如烟云一般舒展飘摇,由模糊,而逐渐鲜明。
“你……又来了!”
太后微微战栗,几乎是愤怒的,低喝出声。
那宫装女子,于氤氲中飘然而近,那一张冷笑着的面庞,逐渐回转——
“这次是你?!”
太后凝视着,与上次迥然不同的容颜,全身都笼罩于寒气中,牙齿微微发颤。
那女子越飘越近,惨白面庞上,逐渐化为一丝诡异悲苦——
“堂姐……”
恍惚间,那女子悲切低呼,“你也来缠我!!”
太后咬牙道:“我难道还惧你不成?!”
那悲苦面容,仿佛被激怒,扭曲怨毒之下,化为狰狞,飞扑而上——
太后肝胆俱丧,大叫一声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她微微喘息着,接过侍女奉上的清茶,只觉全身都在微微颤抖,大暑之日,竟是遍体冰凉。
三更的更漏声传来,太后打了个寒战,披衣起身,不敢再睡。
廊外,一个宫女正小心翼翼的伏身窗下,窥视着殿中的一切。
看着这一幕,她满意地笑了,正要起身,给碧月宫中发出消息,却见宫灯尽头,有一道人影一闪,便消失于黑暗中。
是谁?!
她惊疑不定,半晌,才转身而去。
第107章匣剑
昭阳宫中,皇后凤体已然大安,这一日嫔妃们按时前来问安,平身赐座后,众人依次坐下,皇后虽仍是面色苍白,眉目间却颇见神采,她端坐正中,自矜地微笑,直到瞥见右端椅上的人影,一双眸子才不易察觉地闪过yīn霾。
她眼中波光闪动,却终是平静下来,只是温文笑道:“这些时日我病卧不起,倒是偏劳晨妹妹了。”
她声音温婉亲切,语调诚挚,下首的云萝听见,却没来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
晨露以瓷盖轻错茶盏,任由清香在指间萦绕,一截白皙晶莹的玉臂,由月色寒绢中露出,映着碧色剔透的翠镯,让人目眩神醉。
“皇后娘娘太过缪赞,宫中诸事祥和,我不过依例行事,哪有什么功劳了呢!”
她微笑着,仿佛浑然不觉殿中的昏暗,那一笑便如同晨曦皎月一般,让殿中明亮耀眼。
皇后凝视着她,一丝痛恨宛如流光水逝,下一刻便化为常态——
“晨妹妹不必过谦,你夙日辛劳,宫中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一径夸赞着,云贵人却是心领神会,cha言轻笑道:“是啊,姐姐一心cao持宫务,还要连日伺候圣驾,难免劳累啊!只叹我们太清闲了,也不能为——”
她正要再往下说,却被晨露淡淡瞥了一眼,顿时僵于当场,檀口微颤,再说不出一句。
那幽黑眼眸中,平静中生出诡谲,寒光冰雪一般,沁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