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乾清宫中各自更衣歇息,也无心用膳,只进了几块象眼小馒头,并有左右进来禀报。
皇帝听闻神武们警讯已消,心中一轻,再问时,却听人报说,晨娘娘并未返回,而是带了十几骑去了城南督战。
皇帝闻言,很有些担心,对着有隔阂的静王,也不愿多说,静王只嘴上夸赞了“皇嫂英姿飒慡,有木兰古风”,便匆匆辞座,道是去慈宁宫中探视太后。
……
慈宁宫中,殿中空寂,鲛纱帐中,只有微微呢喃。
太后伸出白皙玉手,将chuáng前小几上的一盘冰掰葡萄取来,摘一颗放入口中,另取了枝上的另一颗,放入王沛之口中。
“多年没见,你仍是这般模样,也不见老。”
太后轻抚着他刚毅面容,笑得安祥宁静。
“我已经老了,你却是美貌如昔。”
王沛之叹息道,不自觉的摸摸鬓间:“我都快成白头老翁了……”
他将鲛珠纱轻轻撩起,以如意金钩挽了,就要更衣起身,太后静静看着,也不阻止,只是幽幽叹道:“今日一见,又不知何时能再会……”
王沛之动作一凝,却又恢复常态,他系了腰间丝绦,又佩了挂坠玉觖,才低低道:“若常相见时,便是你多灾多难了——我曾有誓,只你遇到困厄之时,才会进宫来……”
“别理那什么誓言!!”
太后一时冷怒,大喝之下,又是一阵呛咳。
王沛之终是不忍,回身轻缓她胸口,太后微微喘着,脸上浮出罕见的柔弱神qíng——
“沛之……不要再做隐士了,回朝中帮我吧!”
王沛之微微皱眉,正yù回绝,却听太后又道:“你退隐之时,正是英年,这二十余年,生生躲在府中,不问世事——这般的牺牲,便有再多的罪孽,也已经赎清了……”
“如今朝中乱象已深,皇帝又和我并不一心,若是连你也不愿助我,我还不如被平王一剑刺死痛快!”
太后咬唇,忧郁,然而决然地说道。
王沛之意甚踌躇,眼前光影变幻,一时是太后忧郁而期待的神qíng,一时又是二十六年前,遍地尸体,僵冷血污,睁着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yīn冷地瞪着他。
他双拳紧握,不自觉,流出血来,染上了青色衣袍,亦是无所觉察。
太后从旁瞥见,正yù再说,却听廊下有人细声禀道:“静王千岁求见娘娘。”
她叹了口气,示意王沛之回到秘室之中,打叠起jīng神,起身正衣,接见自己的庶子。
静王才一进入殿中,便趋前跪下,再无一言。
太后冷然正坐,也不看他,只是轻摇着画扇。
“母后……”
静王轻轻喊道。
“你做的好事。”
太后不怒不喜,面容端凝。
“母后息怒,我知道错了。”
静王仍是低声殷切道。
“你有什么错的?!”
太后冷笑道,用手拨着盘中的葡萄,道:“我竟不知你能耐不小!!”
第126章huáng雀
静王见她动了真怒,膝行两步,密陈道:“母后受惊了,四弟如此丧心病狂,儿臣也未曾料到。”
“那你料到了什么?!”
太后语音不善,冷笑了一声,抚摩着扇上jīng巧的宝石蝴蝶纹,森然道:“大约你是打了如意算盘,希冀他们将京城搅乱一团,仓促之间,若是我和皇帝有个万一,你便能huáng袍加身了!”
静王被她语气中的冷凛bī得一颤,低下头,掩住了眉宇间的怨毒,声音满是委屈:“天地可鉴,我虽然有站河岸看笑话的意思,却确实没有这等歹心……”
他抬起头来,眼神闪烁,似乎yù言又止。
太后越发起了疑心,勃然厉色道:“吞吞吐吐做什么!”
静王眼圈微红,长跪在地,咬牙指天起誓道:“母后要怨我引láng入室,我没什么好辩白,只是我对母后,若有忤逆之心,他日必招天诛!”
太后见他如此郑重,微微敛了怒气,道:“依你的意思,是平王哄过了你?!”
她满是不信地说道,不料静王叹息一声,回道:“他要骗过儿臣,只怕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