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所说的,可以继续了。”
“是。”
裴桢作了一揖,很是镇定自若,道:“王爷扣留了平王的使者,却又到城南密林去涉险,岂不是任人鱼ròu吗?!”
静王听这“任人鱼ròu”四字,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他正要讥讽,却听裴桢简要道:“有人在林中等候使者,久不见人,正要取您的首级呢!”
“你怎会知道?”
“因为修撰大人派下官去那山林中探察糙本,以备资料。”
裴桢答得滴水不漏,静王一声冷笑,道:“你还不说实话吗?!”
半晌的僵持后,裴桢才低低道:“昨日那使者从官道入京,我便注意上了——他们有三人留守。”
他提到那使者二字,声音中蕴藏着浓厚的仇怨,几乎让人生出寒战。
“你不过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书生,怎能尾随那些人而不被发觉?!”
静王仍有怀疑。
“因为……下官原先的茅舍,就在城南林边,那里的一糙一木,再也没人比我更熟悉了……”
裴桢的声音,由怨恨转为伤感,最后,怅然而哽咽,几乎不能再说下去。
第140章大晋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直视着静王,声音幽然,道:“我的妻子,被驻扎的平王藩兵玷污,随即自尽……小小的蜗居,也付之一炬。”
静王剑眉微挑,为这幽晦言语中蕴含的惨烈而悚然动容。
裴桢整冠敛衣,竟是恭恭敬敬地跪下,朝他行了大礼,道:“下官一直以为王爷嬉笑放诞,在林中偷窥留守之人,才知道殿下大智大勇,已将平王爪牙拿下……下官先提九泉下的拙荆,谢过王爷!”
他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真挚,完全发自内心,道:“王爷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尽管开口,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反正,我也生无可恋了!”
这竟是个qíng种!
静王也为之唏嘘,温言安慰了几句,便让侍女带他下去沐浴更衣。
师爷匆匆而入,道:“果然如他所说,在林中抓到了三名刺客,骑的是平王麾下战马……”
静王哼了一声,冷然道:“使者被我当即扣下,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去城南狩猎?!”
他俊美面容上,怒意加深,咬牙笑道:“是我们府中出了内贼!”
“我马上去查!”
师爷心有余悸,擦了擦额上热汗,转身要走。
“让府里的高手去吧……你先去看看那位通风报信的探花郎。”
静王摇了摇折扇,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声音仍带yīn霾——
“此人虽然位卑力弱,却是有谋有勇,若能收为我用,也是桩好事!”
……
裴桢更衣过后,与静王相谈甚欢,宾主投缘之下,又兼目的一致,静王暗喜,自己这一番取舍,不仅从襄王处取得绝密助力,又得了这青年的感恩之心,实在是神来一笔。
他遣人在城中觅了间不大的宅子,让裴桢搬了进去,一应用具,也并不奢华,对外只说是探花郎买下的,连字据保人,都一应俱全。
裴桢也不负所望,言谈间,已明显将他视作主君,听静王嘱咐他不能泄露彼此关系,也一一答应了。
静王夹袋中人物颇多,也广有神通,也不显山露水,就将裴桢调到兵部,做了个闲散中书郎,几日之后,朝中对探花郎的议论,也逐渐淡了,裴桢这个名字,更是逐渐被人忘却。
朝野的眼光,都放到云庆宫的新主人身上,前次皇帝执意封妃,已经昭示了他的宠爱偏向,这次打破旧例,竟是将三宫之一的云庆宫,置于晨妃的掌管之下,朝野哗然之下,顿时喧嚣尘上。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不仅针对仕宦,更是天朝后妃的甄选标准,皇帝虽然可以晋升偏宠,但将一宫的大权jiāo于一个出身微贱的女子,却实在是骇人听闻。
昭阳宫中,皇后的身子刚刚见好,却听到这等消息,顿时惊怒jiāo加,煞白了一张丽颜,指间微错,险险将镂空镶翠的甲套折断。
她吸了口期,压下心中的怨忿,竭力平静道:“皇上先前就让她协理本宫,如今让她代替薨了的齐妃执掌一宫,也没什么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