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邝并没有烟雾一般消失,在一片黑暗和混乱中,他只觉得浑身一麻,便被点xué扛了出去。
他的随从负起一个偌大的身躯,却竟然步履如飞,林邝被风chuī得睁不开眼,鼻端却隐隐嗅到一阵清雅墨香。
林邝虽然出身贵胄世家,生xing却并不好文,他的随从当然更不是什么文人墨客,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气味。
他若有所悟,已是吓出一身冷汗来。
那人奔驰了大半个时辰,直到眼前出现熟悉的营帐,才将他放下。
林邝感觉xué道已解,他活动着手腕,qiáng打起jīng神,冷笑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撕下长袖一角,在脸上擦拭片刻,便是截然不同的一张面容。
“果然如此……”
林邝咬牙恨道:“你将我放回自己的大营,难道还想逃得xing命吗?”
那俊逸青年回以倨傲的微笑:“我若要走,你的千军万马,却也追赶不及……更何况,你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找我的晦气?”
他转身便如烟雾一般疾奔,林邝正要喊人,却只觉头皮一阵凉意,伸手一探,竟是一片薄刃,居然嵌在发间,差个毫厘,就是脑浆迸裂。
他的中军大营中,有亲信飞奔而出迎接,有见多识广的,见他呆呆的手持一道奇形薄刃,不由惊叫起来——
“居然是他!!”
“是谁?!”
林邝听得这刺客居然大有来历,不由凛然问道。
“是江南霹雳堂的郁公子!”
亲信面色煞白,仿佛见了鬼魅。
“他素来倨傲,一般不惹上他,绝不会出手……主上竟然和他有嫌隙吗?”
第162章死祭
林邝早已吓出一身冷汗,qiáng撑着答道:“我哪里会认识这等江湖糙莽!”
那亲信仍是面有难色,嗫嚅道:“江南霹雳堂素来以火器见长,郁公子却是个例外,他这‘夺命蝶’一出,七昼夜之内,绝无活口……”
他正待再说,却被林邝yīn冷狠辣的眼神震住,只得噤若寒蝉。
林邝已是寒湿重衣,骨子里的毒辣却反被激了起,他一拂衣袖,低笑道:“七日之后,我要让他的首级悬在城门之上!”
他刚说完这句,只见远处一阵烟尘弥漫,大约有百余骑正飞驰而来。
那是栾城的方向……
他心中一凛,想起郁公子扮作自己随从,又想起穆那那发黑气绝的尸身,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个念头——
借刀杀人!!
……
岘昆行宫中,桐林青翠,密密荫凉,晨露倚在树下,一人独自摆着棋谱。
白玉的棋子雕成菡萏形状,拈在指尖,冰凉柔润,晨露却反而想念起乾清宫的那副唐子了。
她将这雪白菡萏拂乱,收入紫檀匣子里,只剩一枚时,才悠然回身,笑道:“我正想着京城,你便来了!”
身后修竹丛前,瞿云一身劲装,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皇帝院中出来。
“京中qíng况如何?”
晨露知道他又要责以大义,先发制人的问道。
“风平làng静……”
瞿云微微苦笑着,显示这并非好事,“太后隐退礼佛,静王也安坐府中,六部事务毫无凝滞,实在是可喜可贺。”
他句末的讽刺让晨露不禁大笑,谁知瞿云望着她,又道:“你终于知道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却让晨露微微眯眼,幽寒的光芒在她眼中绽放如花——
“你问的是哪一桩?”
瞿云黯然低头,低声道:“我出京之前,发现二十六年的一些故纸文书,已被人取走——普天之下,只有你会在意那些陈年消逝的xing命了。”
“你早该知道,瞒不了我多久的……”
晨露叹息着,轻轻揉捏着那枚白玉菡萏,簌簌的莹粉从指间滑落,漫不经心,却又惊心动魄。
“当年我军中袍泽,身经百战,命硬得阎罗不收,又怎会是短命之相呢?!”
她低低笑道,清冽黑眸中,因着回忆往昔而染上重重风霜。
黑眸眯成一线,她一字一句的,幽幽道:“是林邝,和他云燕二州的府兵,对我的中军下这毒手,却伪称是鞑靼大军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