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敏禁不住好奇,上前仔细察看,却见那是个gān瘦的中年妇人,她双眼翻白,口中不停地咕哝着什么,显然神志不清。
清敏看那泥画,一幅幅很是清楚,有人物箱笼,有宫室楼台,正在纳闷间,却见那妇人抬头望来,两人目光相触,那妇人如遭雷击,极度激动地发出嘶叫——
“萱敏——萱敏!!”
她一边叫着,一边扑上前来抓牢了清敏的手,她的手劲很大,清敏的雪白皓腕上顿时出现了五道青痕。
清敏心中悚然一惊,不顾手腕被抓得生痛,猛力拉住那妇人道:“你认识萱敏,她在哪?!”
那妇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逐渐流下了泪水,电光火石间,她的眼神不再狂乱,而是异常的清明犀利——
“你不是萱敏,你是谁?”
“我是她的姐姐,清敏……我们是双生子!!”
清敏的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我妹妹究竟在哪?!”
第209章恩绝
澄泥金砖漫地的正殿中,紫铜鎏金瑞shòu口中徐徐吐出紫烟氤氲,香气弥漫一殿,由东而入便是一阑朱红门槛,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以珊瑚金钩挽起,重重帷幕由宫人翩然而垂,仿佛与外界隔绝。
御榻前,红烛高照,明玄的腾龙帷帐高高挽起,新后凤冠间珠玉累累,几乎遮住面容,华光莹灿中,她敛目端坐。
殿外风卷狂澜,枝叶在窗上投下张牙舞爪的狰狞照影,黑暗中,仿佛有谁低低叹息了一声。
就是今日了吗……
晨露问自己,一颗心有如涉入忘川之中,漂流直下,最终沦落万丈深渊,再无回寰的决绝。
殿门一声轻响,所有宫人皆跪地贺喜,晨露便知是皇帝到了。
元祈大步迈到榻前,在那一瞬被她的无双风华所震慑,于是笑叹:“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声音中却听不出什么喜悦,却隐约带出怅然和焦灼来。
宫人们却浑然不觉,纷纷掩口而笑,她们伺候帝后二人以玉杯喝了合卺酒,行过正礼后,便纷纷退下,满殿缱绻中,惟有帝后二人在灯下对坐。
皇帝饮尽后,把玩着手中玉杯,见其上有隶书铭文,于是低声念道:“九陌祥烟合,千香瑞日明。愿君万年寿,长醉凤凰城。”
他笑容清朗,眉宇间有说不出的寥落惆怅,“诗是好诗,可惜……”
他深深凝视着身畔佳人,轻笑道:“累你久等了……”
“臣妾真是惶恐,仪礼本就冗繁,又怎么谈得上久等?”
晨露的声音从累累珠玉后传来,静夜灯下听来,不复往日的清冽无垢,金声玉振,却似满含着疲倦与空芒。
“你累了吗?”
皇帝伸出手,yù要取下她发间累赘的凤冠,却在下一瞬,被一道冷冽的寒芒惊在当场——
短剑从重染的罗袖中倏然伸出,锋刃在灯下灼然生灿,几乎将满殿照耀。
皇帝悚然大惊,正要后退,却发现全身酸麻,无力动弹。
“合卺酒……!”
他恍然大悟道,抬眼看向晨露,苦笑道:“果然如此……”
他也不挣扎,只是低声叹道:“裴桢说你图谋不轨,朕不相信,没曾想,居然一语成谶。”
那柄短剑横在身前,刃身凛冽生辉,一见便知是悉心磨砺过,在灯烛下犹如半轮幽暗的月。
一握黑沉沉的鬓发被横厉的剑气扫过,从束发的玉藻中被削落下来,直直坠到那青金石铺就的地板上。
“图谋不轨……?”
晨露微笑着,带着幽微的讥诮与沉痛,“我若是图谋不轨,难道真能做女皇帝不成?!”
“你将镇北军将士滞留京城,难道没有任何图谋?!”
“国君一旦驾崩,群龙无首之下,有他们在,便能安定京城。”
“驾崩……”
皇帝喃喃咀嚼着这词,苦笑道:“你是要在今晚取朕的xing命了。”
“可惜,裴桢早已报知了朕,镇北军将士今夜便会离开——你就算杀了我,也别无所持。”
“……”
皇帝以痛怨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晨露亦以寒凛黑眸深锁,两人对视着,jiāo汇着缠绵与隔阂,天涯咫尺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抹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