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_作者:沐非(37)

  林昭云是何等潇洒倜傥的人物,和这种肮脏女子有了一夜之欢,说出去也惹人耻笑。

  他慌忙跑开,之后几日,想起这件事就恶心后怕。

  他和延琳帝姬之间,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在两个月后,喜结良缘,偏偏这时,那家jì馆中传来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原来那娼女事后就抵死不肯再接客,被毒打凌rǔ,也不改口,这两个月,她做尽了苦役,在馆里擦地板,洗衣裳,挨打,什么都不在乎,就是抱着腹部蜷着身,不让人打肚子,老鸨发觉有异,这才揭了出来——竟是林昭云一夜风流后的孽种。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qíng被揭穿开去,正是新婚蜜意的延琳帝姬终日啼哭,痛恨爱郎负心下流,林昭云也跟着跪地求qíng发毒誓,小两口闹腾的不可开jiāo,还是林家家主顾及那块骨ròu,私下疏通了关节,才把那女子弄到林府侧院。

  孩子出生时,延琳帝姬也怀了身孕——她因为终日哭泣,还是不免伤了胎气。林昭云在老父催促下,才万般不愿的来到那别院,等到稳婆报出是个女孩,他只瞥了一眼,就厌恶的说道:“就叫林尘,灰尘尘埃的尘。”

  第20章天宸

  她从小冰雪聪明,她知道,那个叫作“父亲”的男人从来不喜欢自己。

  不,不是“不喜欢”,而是彻头彻尾的厌恶憎恨。

  她亦知道其他人家的相处qíng形,虽然有个嫡庶亲疏,好歹是自己儿女,一家人。

  她与母亲,绝对不是林家的“一家人”。

  她们俩,是林昭云心上的伤疤:丑陋肮脏的伤疤,一触动,就会流脓流血,既痛且臭,真想生生剜去。

  亦是延琳帝姬的耻rǔ,这是她夫君在新婚期间生下的贱民之子,是众人嘲笑议论的材料——她这样一个冰清玉洁,金枝玉叶的仙子,为何要承受这种羞rǔ?

  最后,还是阖府上下嘲笑说嘴的对象——婢女婆子们嘴生的麻利,什么烂乌鸦想登上枝头啊,贱货自己爬上chuáng啊,都会编派到头上,直到小女孩七八岁晓了事,又有了“那丫头一双眼睛象鬼,半夜三更走在坟地里”的谣传。

  林宸在幽幽的烛光下,想起儿时记忆,不由冷笑。

  那时候她才六岁,自师父那里习字,懂得“尘”字的涵义后,她不哭不闹,竟然取过匕首,在手腕一划,不顾血流如注,清冷童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今日还了那人的血……我的名字,不是灰尘!”

  “宸者,天地之jiāo宇也。我相信,天地之间必有我,从此以后,我叫林宸。”

  仙风道骨,亦是离经叛道的师父那日道:“为何不改了姓,岂不更痛快?”

  她的黑瞳,冥黑中闪着残忍诡谲:“我爱记仇,师父。用这个姓,我一生一世都要怀恨。”

  她挺立着,直到失血过多昏迷,还最后坚持问:“流过一半了吗?”

  师父事后也不禁叹道:“好烈xing!好煞气!”

  ……

  她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星辰,想着旧事,终于等到寅时过半——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给母亲喂完药,换了身夜行衣,又取过黑巾蒙脸,无声息的出了门。

  如今鞑靼人占了京城,在那里烧杀yín锊,这次前去,文雅点说,是一探鞑靼军营的虚实,往粗里说,却是她“看不惯那些臭烘烘穿shòu皮的家伙在城里乱窜,若是遇上好时机,割了那将帅头颅就是”——这是她事后面对bào怒师父时的言语。

  官道上只见荒凉和血迹,一些尸体胡乱横卧在地上,血腥中带着点腐臭,眼下已是六月初,已会腐烂。

  她轻功十分了得,若是有人在,只觉得眼前一花,连道黑影也不见。

  只得一刻,京城的轮廓就有些清晰了,林宸正在观察守城的卫兵,屈rǔ听得身后马蹄疾驰,听声音来势飞快,她避过一边,冷眼看着一个少年穿着黑衣,拉着手中缰绳,让马停在了路口。

  他身形挺拔隽修,也蒙了面,只看鼻子以上,就可知仪容清俊,周身气质极为雅逸。他把马拴在树上,也开始用轻功赶路。

  林宸不久就赶上了他,却不超过,只是在他身后细细观察,只见他到达城墙下方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爪钩,往城头抛去,确定稳住后,三两步一蹬,就开始向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