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旭及时解救了他,温言询问下,花匠道出了实qíng。
原来,前来抓人的兵士一去不返,那降官等候时,看到林宸母亲额前的刺青,想起当年旧闻,一下就识破了其中玄机,不禁对林昭云大为嘲讽:“林兄,这一出彩凤换鸦可真是jīng彩哪!”
他在宅中遍寻不着真正的林媛,恫吓挖苦了一阵,只得离开。林家众人知道鞑靼军不久会来寻衅报复,紧急收拾了细软,带着心腹驾车而去。
仆役们在分赃搜财时,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鲜活生命,已然香消玉殒。
毅然蹈清池……这素来胆怯寡言的妇人,一步步涉入池中,需要怎样的绝望?
林宸在湿漉的尸体旁,找到一方丝帕,上面以血刺字,虽经过水浸,字迹宛然——
“十三年前梦幻真。昨日心字罗衣,不过他人笑料。吾本红尘畸零人,身已不祥,不忍拖累娇儿,勿念珍重!”
林宸默念着,在漫天星辰之下,觉得心中一片空茫。
十三年前梦幻真……在最后一刻,母亲的心中,还是有着那甜蜜,然而心酸的一夜。
从小别醉离的才子佳人间,偷来的一夜。
她为了这一夜,终生蹉跎。
她身上的绸缎,颜色虽旧,依稀可见当初的娇美——
这是在青楼之中,她与他,意外相逢时穿的衣袍。
这样的珍之惜之,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一桩yín亵艳谈,付之一笑后,慢慢淡忘。
林宸想象着,母亲面对林昭云突来的“厚待”,心中该有几许甜蜜,几许忧伤。
这甜蜜,下一刻就被残酷的真实,化为齑粉——
哀莫大于心死,她是彻底的绝望了吧!
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受要挟,不受拖累,母亲义无返顾的走向huáng泉。
“娘!你为什么不等我!你说过,要等我做成了不起的事业,让你享一辈子的福!为什么……”
林宸没有大喊大叫,她重复着,低喃。
眼睛化为空dòng,她什么也不愿去想。
是谁……在耳边大声说道……
她什么也听不见。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把她扶起,在水波闪烁的池边,就着楼台的灯火,元旭看着她,久久,才伸出手。
他用力扇了她一掌。
“清醒过来!”
几乎用尽平生的激烈,元旭不复平日的悠然飘逸,他用立摇晃着少女。
“你母亲不愿拖累你,才出此下策。你难道要一直茫然下去!”
林宸无焦点的眼,有些融化。
“醒醒!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鞑靼军马上就会来报复!”
少女的眼眸,终于恢复了清明。
她拔出剑,步履蹒跚的,来到前院。
只见白刃一闪,平日里对她母女嘴头不净的一个管事,在瞬间断为两截。
“还有谁做了对我娘不敬的事,自己站出来!”她冷笑着,看向停止争夺的仆役丫鬟。
那笑容仿佛修罗鬼魅一般,众人吓得如同筛糠,有一个用簪子刺过她母亲的上房丫头,吓得花容失色,正想不着痕迹的躲到人后,林宸发现了她。
以剑尖锋芒轻轻带过,那女人尖声惨叫后,脸上多了个十字。
“从此以后,你也面带刺青了,让你尝尝被歧视、被凌rǔ的滋味!”
元旭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听了花匠介绍林宸母女的身世后,他心中也是怒不可遏,想让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受些惩罚。
其余人再也忍不住恐惧,惊叫几声,作鸟shòu散。
一座清雅别馆,顷刻间一片死寂。
林宸就地收拾了些钱物,把母亲葬在别院旁的林中,拜别后,放一把火,烧了这宅邸。
黑夜里,一股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中,林宸忽然记起,今日,正是自己十三岁的生辰。
“已近子时,我也满十三了……”她惆怅着,对着元旭说道。
“真是漫长的一天……”元旭应道,从城墙初遇,再到她坠落时的再次相遇,最后,就是这次,短短一日内,他们,竟遇见了三次。
这样的缘分,恐怕自己一生都难以忘怀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旭很想让她跟自己回去,可是想到义军中龙蛇混杂,又都是男子,也就不敢贸然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