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铁子笑着捏捏我的脸颊说道:“连你都是我的人了,我还能不给你配好了。这样吧,让她们过来陪陪你,我再多派些人来。还有护卫。至于林风他们,我看留杨四在这里就够了,都打发回去算了。”
他终究是不放心我,好在我已经习惯。若是慨然应允,我还怕他有什么算计,估计又要失眠了。
墨墨一直对万铁子噗卢噗卢的吐口水,即使人都走了,也对着门不停的噗卢着。凤嫂叹道:“哎,就是小孩子也懂啊!”
我看了一眼凤嫂,低下头。在她眼里,杨不愁是我最好的归宿;可是在我心里,却忘不了屡次三番被推出来的事实。纵然来去都是身不由己,他毕竟也是那只覆在我头顶的莫测大手,怕了,惧了,且成习惯了。
这一路,我的归宿始终是我自己。
以前是,以后也是。
接下来空气骤然紧张,第二天万铁子已经没时间找我的麻烦。因为杨不愁那边已经开战了。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听到前方隐隐约约的战鼓声,那天还看见通天的火光。我有心看看战况,和周围监视的qíng况。刚刚披衣,睡得好好的墨墨突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无奈之下,只能抱着他他爬上屋顶遥遥望去。
北面的天空黑中透着血一般的红光,地面传来的震动,隐隐约约不知有多少兵马在奔跑。在我的头顶山个,夜色浓黑如墨,如钢锅铁盖罩在万物之上,封住所有人的耳目。我竭力张开耳力目力,想把远方的qíng形看清楚。是不是杨不愁正在催马冲锋?是不是那些血色红光里有他溅出的鲜血!我的心砰砰直跳,头一次清醒的意识到,原来这个生死未卜的人其实与我有着很qiáng的牵绊!
一路行来,处处都是他若隐若现的影子。那些算计,那些离合,他冷眼旁观,即使施以援手也有紧随其后的陷阱杀戮。我知道,他无心杀我;我亦知道,我是他手里一颗过河卒子,生也罢,死也罢,全是为了他的大局。可是,人就是这么贱。越是不拿你当一回事的人,你就偏要做给他看!
做来做去,就成了冤家。未必是爱qíng,也是一种感qíng。作为生命力的见证,他若是死了,谁来证明我曾经活着?就如我若是死了,会有谁来告诉墨墨他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人?原来每个人的“本我”其实并不只是问心无愧自己开心,我们真的需要在别人嘴里留一个“我”。有时候,我们更在乎那个“我”!所以上官飞花疯了,所以纪青月不肯嫁,所以洛玉箫死了,所以我不希望杨不愁死掉。那么我呢?
凝望远处,想到自己我的大脑立刻黑屏。我拒绝承认自己是公主,是假千金,是贱人,是妖jīng。但是我是什么?我是谁?
有一个可以确定,我是墨墨的娘。
想到这里,突然发现墨墨很久没哭了。惊讶的低下头,才发现墨墨正瞪大了眼珠看着北面的火光,纯净的眸子已经被染上一层血红,透着妖异的神采!
不!心里一惊,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手心是婴儿长而浓密的睫毛快速抖动带来的苏痒,胸前的衣襟被小手紧紧的揪着,好像揪在自己的心上。那双妖异的童眼浮现在眼前,还有半夜不期而至的哭声,难道小孩子也有感觉吗?
低头凑在墨墨的耳边,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哼着:墨墨乖,墨墨乖!就算是我多心吧,可是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让墨墨记住那些血腥的象征!
战争只能被和平抹去,人类对幸福的向往或许可以消弭那些不幸和妖异。轻轻的哼唱起明朗的歌子,那些美丽的蝴蝶,扑闪着银色的翅膀,在清泠泠的泉水上掠过。妈妈巧手下的美丽金匾,爸爸扬鞭处的碧绿糙原,一家人欢悦和谐的笑容,墨墨啊,你可知道,那才是我们永远的记忆!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牡丹儿绣在金匾上;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绿绿的糙原上牧牛羊;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一直不停唱——”
歌声里,墨墨不安的扭动着,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嘴里呜呜的哼着。我走回温暖的屋子,把血腥与骚动关在门外。上帝的还给上帝,我的抓在自己的手里。
锦被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墨墨小小的身子缩在我的怀里,和我的ròu体紧紧相贴。那一刻,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他依偎着我,还是我依赖着他。忘掉杨不愁,忘掉万铁子,忘掉我来自何方,忘掉我因何而来,只有我和墨墨两个人,想着美丽的蝴蝶泉,想着大凤蝶扇着银色的翅膀,在我们母子周围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