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态度不像疯癫,可也不是正常孕妇小产之后该有的反应,流苏心里吊着,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刺激了袁淑妃,连忙转身去端了一碗粥过来:“这是红枣银耳胭脂米粥,娘娘先喝一碗。”
宫里的胭脂米都是御贡的,煮出粥来颜色红润如桃花,配上红枣银耳,才端上来就飘溢出一股子甜香的味道,引人食yù。袁淑妃接到手里,却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瞧着黑糊糊的……”
流苏怔了一下。宫里的粥怎么可能熬得黑糊糊的,岂不是要倒主子的胃口么?而且这粥也根本不黑啊,明明颜色是极好的。
“怎么,这是瞧着我小产了,立刻就来敷衍我了?”袁淑妃却错认了流苏的态度,一抬手就将碗摔了,“打量着我不行了,就不想伺候了?”她是失去了孩子,或许这一辈子她也不会有孩子,可是她也算想明白了,皇帝需要她跟皇后抗衡,只要皇帝还需要她,她就能在宫里生存下去。以后的事qíng太远,她得把握住眼前才行,如果现在她就倒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流苏连忙蹲下身去收拾,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娘娘,这粥,这粥——”这粥明明是好的啊,“奴婢再换一碗来。”算了,失了孩子心qíng不好也是有的,这时候有什么可争的,摔了这一碗,再去换别的粥就是了。
她刚收拾了碗要起身,转头却见安郡王妃走了进来:“郡王妃——”
“娘娘醒了?”桃华径直走到袁淑妃面前,伸手将桌上那盅红枣粥端了起来,“娘娘说,这粥是黑的?”
安郡王妃这是要gān什么?流苏连忙起身去拦:“郡王妃,我们娘娘刚刚醒过来……”心qíng不好挑剔个粥而已,安郡王妃总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桃华抬手把她推开:“娘娘真的觉得,这粥是黑的?”
袁淑妃有些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头。她现在的心qíng其实很不好——任谁也不会好的,毕竟她也实在是盼着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免得后半生孤零——对桃华,她同样有几分嫉恨,毕竟她跟皇后一样清楚,这位郡王妃的确有些像当年的长皇子妃夏氏,甚至由于对夏氏的了解,她可能比皇后还知道得更多一点呢。
原先对蒋氏尽礼,是盼望着她能帮她保住这一胎,既然现在孩子都没了,她还跟蒋氏客气什么呢?
“这粥黑糊糊的,难道我还说不得不成?”
桃华往盅子里看了一眼。这盅子是雨过天青色的瓷器,衬得里头的粥更是桃花之色,几颗枣子在微huáng的银耳中又浮起深红的颜色,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袁淑妃说的“黑糊糊”的感觉。
“娘娘看这帕子是什么颜色的?”
流苏目瞪口呆地看着郡王妃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浅红色的鲛绡帕,一直递到了袁淑妃面前。这是gān什么?郡王妃这是要跟淑妃娘娘抬杠不成?这,这也太不像样子了。虽说郡王妃地位尊贵,说起来比淑妃只高不低。但淑妃娘娘毕竟是皇上的嫔妃,郡王妃也要敬重三分才是!
“你拿条灰扑扑的帕子做什么!”袁淑妃不悦地瞥了一眼,“究竟是要说什么?”蒋氏虽然在她面前从不卑躬屈膝地奉承,可也从未做过这样古怪的举动。
桃华捏紧了那条手帕,紧盯着袁淑妃的眼睛:“娘娘没有觉得这殿内有什么不对?”
袁淑妃疑惑地环顾四周:“有什么不对?”殿内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挪动过——想也知道,这是她的寝殿,若无吩咐谁敢乱动?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只是她一时说不出来。
桃华也跟着在殿内看了一圈儿。皇后自诩中宫正室,素来爱用红色,整个凤仪宫都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红,难怪她的神经越来越敏感。
而袁淑妃则以温婉贤淑示人,宫内的摆设都是有意避开皇后的锋芒,以青碧之色为多,间以极少量的浅淡红色。尤其是chūn夏之季,更是多用冷淡颜色。此刻正是午后,殿内亦未摆上红烛,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件红色的显眼东西来。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看袁淑妃皱起的眉头就知道,其实这寝殿在她眼里已经有些细微的变化了,只是一时还难以形容罢了。
“你去给娘娘换粥吧。”桃华缓缓地吩咐流苏,“娘娘不爱红枣粥,换山药粥也好,可以略加一点红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