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也不与她多说,径直到chuáng前坐下,给蒋丹华仔细诊了脉,便道:“有孕的日子浅,小产尚不致太过伤身。五妹妹年轻,好好调养倒也不妨事。我开个方子,照着认真吃一个月就好。”
其实方才郎中也这么说,但小于氏总归不放心,如今听了桃华的话才松了口气,连声道谢,又暗里掐了蒋丹华一把,蒋丹华才低了头道:“多谢三姐姐。”
桃华实在跟她没什么话可说,开了方子便起身告辞。出了蒋丹华的院子,正听到前头有哭声,抬头一瞧,却是两个婆子架了一个穿绿衣的丫鬟往外头去了。那绿衣丫鬟边哭边说着什么,桃华隐约听见“太太”“少爷”的话,便知道这个八成就是听泉了。
要说这件事,也实在难说谁对谁错,然而蒋丹华小产,听泉就算没半分错处也留不得了。其实当真说起来,就是这种纳妾蓄婢的风俗,从根源上就会引起矛盾。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桃华能扭转得过来的,她也只能叹了口气,去向欧太太道了个别,就出了欧家。
大好的日子出了这种糟心事,也不知蒋松华这庆贺的酒席还办不办得下去。桃华正感慨,就听前头街上马蹄声响,擂鼓似的疾驰过去:“这又是哪里的急报?”若不是紧急之事,京城之中闹市上,是不许这样奔马的,“今年,瞧着又是多事之秋……”
☆、第249章 弃卒
究竟是哪里的急报,桃华在当天就知道了,消息自然是沈数带回来的。
“倭寇又侵袭福建了。”这些倭寇简直就像蝗虫,到了季节就要来一次。每年chūn季一过,海路易行,福建沿海一带就要警惕起来,一直要到冬季,海上起了大风,倭寇才算安生。
而且这些东西的数量也像蝗虫,杀不完灭不尽,今年打死打残了一批,明年另一批又来了,真是长期抗战不能停。陆大将军在东南,就是年年灭蝗——不,灭倭,然而年年都灭不尽。
正因如此,若无大事,福建那边是不会将倭寇侵袭的事儿往京城急报的。正如西北军年年打北蛮,也不是每次都发急报。那年急报,还是因为福州城被攻破,知府重伤之故。那今年又是因着什么?
“说是……”沈数表qíng古怪,“福建卫所出海追击,于锐——所在的船被击沉了……”
“击沉了?”桃华眉毛一扬,“那于锐呢?”
“至今未有消息,已经十日了。”于锐品衔既高,又是于氏子弟,现在人没了,陆大将军也不敢怠慢,特地派出信使往京城送信。
这年头的救生设备可比不得桃华上一世,搜救措施就更不用说了,船沉十日都未有消息,那于锐十有十成是已经死了。
“于家这是……”这是什么意思?于锐不是于阁老极看重的人吗?开始想让他执掌禁军,后来看着不成了又送到东南去,现在怎么忽然就死了?
沈数也扬了扬眉毛:“所以王妃也觉得,是于家捣的鬼?”
桃华耸耸肩:“反正我不相信,于锐真会这么出生入死身先士卒。他要是真这么敢拼命,也gān不出杀良冒功纵放倭寇的事了。”
这个耸肩的动作不太淑女,沈数却欣赏地看着。桃华与这些世家大族的女子的确不同,一颦一笑都带着股子自在劲儿,虽不标榜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却自带几分林下风气。尤其是他的眼睛恢复之后,越发觉得眼前的人鲜活得如一朵盛开的花,风拂日暖,都带出勃勃生机来。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桃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却也并没什么不妥。
沈数一笑,坐到她身边:“你说得是。于家倘若不是将于锐偷梁换柱预先换了出来,就是弃卒保车了。只是追击之时,陆大将军也在,若说把人偷换出来实在太难,故而……”
“弃卒保车?”桃华有点怀疑,“不是说于家能带兵的没几个吗?为了保住于锐,于家连自己的子弟都能杀……”于铤不就是牺牲品吗?
沈数冷笑了一声:“能为了于锐杀于铤,当然也能为了于家杀于锐。”说起来,谁不是于阁老的卒子呢?能为了于锐牺牲别人,当然也能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于锐。
“那——牺牲了于锐,于阁老是想做什么?”牺牲总要换来点好处才行啊,没好处谁g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