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娟道:“她再回来就这么说,不签卖身契,马上去报顺天府。”
兰姨娘笑笑,侧身请她二人进屋,却也没真的答应。
进了屋,便见屋内昏暗有加,屋子里也混杂了药味和其他久不透风而产生的味道,让人十分的不舒服。白瑞家此时躺在chuáng上,原本就消瘦的双颊此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睛有气无力地半睁着,却毫无焦点可言,也不知他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见此模样,夏芷娟终于变了脸色。
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夏芷娟得知白瑞家久病不起的消息后,并没有太过心急,而是记着去会合白瑞宁一起过来,可现在白瑞家就躺在眼前,虚弱得几乎一阵风都能让他断气似的,夏芷娟哪能再沉得住气?
白瑞宁也是百般心疼,跟着夏芷娟一起到chuáng前叫了他两声,总算白瑞家还懂得回应,极为缓慢地转过眼来,似乎还努力地笑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夏芷娟的眼里马上就见了泪,拉着白瑞家的手不肯放下。
兰姨娘道:“药每天都吃,可现在长房无人作主,瑞家少爷的药又太过昂贵,我当了不少嫁妆也只是能再坚持个几天,唯今之计只有请御医来看……”她说着看向白瑞宁,“听说二姑娘生产,国公府请了两个御医坐镇府中,大姑娘何不去求一求……或者直接把瑞家少爷接到国公府去,既方便看病,又方便将养,总比求御医两头跑的qiáng,人家公务繁忙,来个两回不愿意来了,咱们也说不出什么。”
夏芷娟目露思考之色,白瑞宁则低着头,不发一言。
接人到国公府去,上下嘴皮儿一碰,难题就丢给了白瑞宁,恐怕现在连夏芷娟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可白瑞宁有自己的难处。
第一个莫如意那关就不好过,莫如意曾说过白瑞家对她并不如她所想,并不赞成她与白瑞家有过多往来;第二,白瑞怡今天刚刚出了那样的事,对白徐氏已得说上是极不客气了,林家对白家的印象可想而知,她此时提出接白瑞家入府,林家答应与否还是两说,倒不如直接去求御医来看,这样被拒绝的机会还小一点;至于第三,则纯属白瑞宁的个人因素,对白瑞家,她心里始终模模糊糊地存了点异样的影子,虽然她不愿意去触碰,可她心里总归是明白自己感觉不对的。
“去国公府恐怕不太方便。”白瑞宁见夏芷娟朝自己看来,在她开口前说道。
夏芷娟的眼睛里立时流露出淡淡的不满。
白瑞家的目光也转过来,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怎地,苦涩又带讥诮地一笑,“我这病好不了了,何必给人添麻烦?”声音gān哑如磨过沙砾。
夏芷娟握紧白瑞家的手,“我在府里出入不太方便,不如你就搬到我那里,我那离国公府不远,方便御医探看。”
白瑞家抽出自己的手,转过眼去满面的厌世之气,再不看夏芷娟与白瑞宁二人,淡淡地道:“不用了,自姐姐出嫁、娘也离开后,我就变成孤伶伶一个人,只有清姐姐陪着我,我对她心生爱慕,却不想bī得她再不见我……我不想了,你们都走吧,我原来什么样子,以后还是什么样子,不劳你们费心。”
夏芷娟面色疾变,用力抓回白瑞家的手,“简直胡说八道!你是我儿子,你出事我不管谁管?今天我带你走定了,谁也别想拦我!”说着她与兰姨娘道:“给瑞家收拾东西,马上搬到我那去!”
兰姨娘面现迟疑地看了白瑞家一眼,才道:“老夫人那边恐怕得夫人亲自去说。”
夏芷娟明白自己现在在白家已经没了身份,自然不可能随便带走白家的长子嫡孙,好在她和白老夫人因白瑞静一事已互有默契,现在白瑞家重病缠身,相信白老夫人也不会阻拦孙子外出求医。
夏芷娟jiāo代白瑞宁看护好弟弟,便起身去找白老夫人商量,那边兰姨娘已使唤莹姨娘去给白瑞家收拾东西。白瑞宁坐在chuáng边,仔细地打量白瑞家。
白瑞家半合着眼睛,一副无jīng打彩的样子,轻声说道:“姐姐,父亲书房里的那方砚台帮我带着吧,我很喜欢。”
白瑞宁点点头,起身去了。
拿好砚台回来的时候,兰姨娘与莹姨娘已帮白瑞家收拾好了东西,白瑞家也穿戴齐整,虚弱地靠在chuáng边。
夏芷娟很快回来,说老太太已同意了让白瑞家离府,又冷着声音与白瑞宁道:“往后少回来,瑞怡的事,他们正愁没处撒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