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朝连连受灾,尚有无数灾民无法安置,尔等有多少大事要办?如今却将这却闺门私事闹到堂上来了!御史御史!这御史如今清闲到如此地步?”皇帝站起身来,望着站在下方的各位大臣,因为愤怒话音都微微颤抖。
“陛下,这绝非闺门私事,据李蓉言,那刘家宋氏实乃私娼……”李定涨着脸,丝毫不惧依旧开口道。
邓绾此时出列了,躬身道:“陛下请息怒,御史风闻言事,原本事无巨细,”这句话算是给了李定台阶,但换来的只是李定冷冷一视,听他接着道,“臣以为此事不过是酒后盛怒之言,也未必是真,如今一gān官员都被关押,必要引人议论,不如私下逐个审问,此事实在不宜张扬。”
他这话不止李定听了不gān,蔡确带着几个人也站了出来,冷笑道:“中丞大人说笑了,李蓉刘彦章等人聚众闹事与市井之前,如今全京城都沸沸扬扬了!大人与其相瞒不如早做决断,以正视听!”
邓绾的目光悄悄瞄了眼皇帝,见他神色冷峻,嘴角下垂,不由暗自摸了把汗,事到如今圣意难测啊。
大殿里又开始议论纷纷,一大半的人为李蓉说话,另有一部分同qíng那刘彦章,更多的则是看笑话,跟着打混,说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话。
站在队伍最前列,一直漠然不语的两位宰相此时互相看了眼,吴充一脸沉重的低声道:“大人对此有何看法?”口中问着心里却没指望这老家伙说句有用的话。
但今日的王珪却端着一脸沉重,道:“且不论刘彦章是否以私娼为妻,但如御史之言其nüè母之嫌,今有失仪之行,确无大臣之体,不宜更在朝中。”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让身边的人以及龙chuáng上的皇帝都恰好听到,一向随大流不表态的三旨相公竟然如此说,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邓绾汗腾地就下来了,这老头的意思是要将刘彦章外放?或者说,罢黜?不由瞪大眼看向王珪,难道刘彦章可曾得罪过他?竟然说出这样的狠话?
皇帝此时除了愤怒,更有一丝难过,眼扫过满朝,竟然不见任何一人言辞灼灼的为刘彦章的说句话,他的耳中满是李定那纳私娼逐妻nüè母失仪,目光落在地上那散乱的奏折上,其中一个隐隐可见是开封府的问案记录,那上面记录的当时闹起来说的话,更让他双目灼痛。
看错了?皇帝有些颓然的坐下来,还记得那一日,那个踏入大殿瘦小的少年带着几分怯怯而又倔qiáng之气。
“此乃酒后失仪,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责中书省查明,再奏。”皇帝略带疲惫的挥了挥手,打断朝中议论,中书省忙接旨,皇帝如此说,邓绾便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是想要偏袒这个时运越来越不济的刘彦章。
而身在开封府大牢里的一gān人虽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判决,但也能猜出朝堂上如今必是热闹的很,这些一向衣着鲜亮的官员们,还是头一次进牢房,看四周牢房里具是饮食与尿桶之类共在一室,空气中弥散着酸臭之味,虽然开封府优待将他们单独安置,但依旧能听到其他地方囚犯们的呼号,掩了鼻小心翼翼的寻了一地坐着。
“你家的钱送了去没?”有人互相低声询问,“怎么还没消息?”引来一片叹气声,就有人颤声道:“不过是醉酒打架失仪罢了,不至于真问案吧?”这话引来有一声低叹,“失仪?你忘了他们打架时说什么?”
“我可没说出去,我只当没听见!”众人忙纷纷道,恨不得将耳朵拿下藏起来。
“我们不说?那开封府的衙役是傻子啊?只怕早问了周围的人,报到朝堂上去了……”中书省的官员说道,一面靠在yīncháo的墙上,叹道,“大家各求多福吧。”
这句话让众人立刻乱了起来,纷纷跑到门前,喊着衙役,要求见家人,想着便是倾家dàng产也要送礼送到位。只有两个人此时安静的不动,似乎置身事外。
刘小虎被抬进开封府大夫诊治,断了根肋骨,旁的倒无甚大碍,包扎好灌了药又被抬进牢房,开封府优待与他,特意给按了张木板chuáng,铺了厚被子,刘小虎便趴在上面,此时面向里不知是睡还是醒。
李蓉已经换了衣裳,只不过脸上还带着青紫,显得有些láng狈,他就在刘小虎的木板chuáng前,靠着墙假寐,看到刘小虎的脚微微动了下,便嗤了声,低声道:“我就不明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子?”说着又是自嘲的一笑,“竟也有我这样没运道的……原来具是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