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去你家就是为了催债似的,”那头粗声粗声,话说得好听,然而话锋一转就开始讲正题了,“不过那个钱你还真得要抓紧了,我最近准备买个面包车拉货,手头上还差点,你能想办法尽量凑出来给我,也省的我往你家扑空。”
“好,舅舅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凑齐,”江成川心头憋闷,醅着笑打完这通电话后脸色凝重起来。
小时候,他的噩梦是被亲妈抛弃,再大点,他的恐惧是被同龄孩子围堵,高中时,他的耻辱是被江友良辍学,大学四年,他的烦恼是被亲舅舅讨债。
当初为了到S城来读大学,他厚着脸皮向亲娘舅房富华借了一万块,一分五的利息,翻来覆去将近四年也还没有还完。
倒不是江成川出尔反尔不肯还,这点钱其实真不多,也不过就是李肖他们进酒吧两三趟、请客吃饭四五次的账单总和而已。
除非心理病态,哪个欠债的愿意背着骂名拖着不还钱呢?痛痛快快还了多好,无债一身轻。
关键在于,不仅要还钱,还要吃穿住行,总不能饿着肚子光着屁股还了钱去当乞丐吧!所以他这钱,一直在还,一直没还完。
转念一想,其实李肖说江成川拍马屁抱大腿当狗腿子那些话,也不是空口无凭,反而算得上是抽刀见血的总结。他先是跟姜淮他们扎堆,又结识了李肖那群,为的不就是走捷径吗?
江成川从阳台走回屋里,发现陈宇已经走了,床单铺得整整齐齐,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警告之意。
他此刻哪还有功夫管陈宇这些举动的意义,翻出钱包看了半晌,背上背包出去了。
第七章
江成川到学校外面的ATM机上给他唯一的一张银行卡查了下余额,心情凉凉地发现不出所料地少得吓人,就算全取出来还他舅的账也还差小几千,更别提还要除掉他自己的伙食费。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这么个大男人独身在这座城市里处处都是花销,他不像别的同学有家里支持,早在他扛着行李踏进大学校门那时起,他就只能自己负担自己的生活了。毕竟连学费都不肯给他出,恨不得他赶紧打工挣钱以贴补自己的江友良,又怎么可能给他寄生活费呢?
对于自给自足这点,江成川倒是没有什么怨言,在他看来,不管是父子还是兄弟姐妹,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血缘上的关系并不能成为道德绑架的理由,别人愿不愿意资助自己都是别人的自由。自己需要做的只是自强自助,而不是摇尾乞怜怨天尤人。
就好比他舅。一万块的借款一分五的利息,隔三差五就要打电话来提醒一下他,一旦江成川隔久了点没还钱,他舅就溜达着走到江友良家去刷刷存在感,顺便对江友良冷嘲热讽几句。被搅和后的江友良当然不会良心发现帮江成川还账,一边美其名曰让他自己还钱涨涨教训,一边打电话过来臭骂江成川一顿,发发恶气。
所以江成川十分恐惧接到他舅的电话,因为这不仅是欠债还不起的难堪,更会让他产生一种举目四望孤独无助的痛苦。
但不管怎么说,江成川还是要多谢他舅舅当时的解囊相助,虽然旁人看来这舅舅做的未免有点不厚到,却也是真正帮江成川解决过难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这个还不起钱的人已经够可耻了,又怎么能埋怨借钱的人催债?
特别是在现在的江成川看来,埋怨和逃避一点球用都没有,要么你别惹麻烦,要么你就努力解决问题,出手去干才是硬道理。
所以他决定,先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兼职,挣点生活费再说,否则别说还钱,吃饭都要选稀饭吃。
退出卡片仔细收好,满怀惆怅的江成川无声叹了口气,大步往学校外面走去。
S市是个好地方,人多车多钱多,满大街的阳光铺洒,目不暇接的高楼林立,街边的咖啡店飘出阵阵音乐,马路上的双层公交交错来往。
这座现代化都市节奏快得来不及疲惫,五湖四海的人们都认为它黄金遍地,曾经的江成川也是这么认为,但转了一整天的他并没有成功找到合适的兼职。
唉,黄金多,淘金的更多。长青大学附近愿意招收兼职学生的地方几乎都是满员的,哪怕一家小小的奶茶店都挤不进去。
看着收银台内几个忙碌的奶茶小妹,江成川故作遗憾地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觉得你们这个店这么多员工了,为什么还要招人,原来是帮分店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