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跪在地上的卫洛,自是对这句话置若罔闻。她依然把额头贴在地板上。暗自咬了咬唇后,卫洛颤着声音,以一种极为老实,也极为不安的语气说道:“禀公子,洛昨晚得梦先父。”
她才说了这么几个字,众人的脸色便凝重起来。泾陵公子的眉心跳了跳,冷冷地盯着她,一股危险地火焰在他的眸中燃烧。
卫洛这句话中提到了先父,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字眼。时人最重者,排得比自己的生命,家族的前途还要重的,便是祖宗祭祀几个字。
这是一种很qiáng的信念,很qiáng很qiáng,一直到了今天。绝大部分中国人都是‘见神就拜,见庙就进’的,西方人心目中珍之重之的主和神,在中国人眼中就是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玩意。
但是,看似散漫而不敬鬼神的中国人,他们的心目中普遍有一种信仰的,那信仰便是这个:祖宗!
所以,卫洛拿‘先父’两字说事,可是一种很严重的,也应是经过慎重考虑地举动。
卫洛依然额头贴着地板,颤着声音说道:“先父责骂于我,说富贵权势当于直中求,智中取,剑中索!岂能以区区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
卫洛虽然颤抖着声音,音量却并不小。
正在寻欢作乐的众贵人,已在不知不觉中全部安静下来。在这回音极好的大殿,卫洛的颤音传dàng得很响亮。
在泾陵公子紧紧地盯视中,卫洛抬头再重重地一叩,说道:“求公子作主!”
她的话都说得这么明了,都说了自己不能以丈夫之身而行弄臣之事了,还要公子做什么主?
当下众贵人都看向泾陵公子。
他们的眼神很淡然:不过是个生了双好眼的清秀童子而已!他既不愿意,弃之就是。这天下间愿意侍候公子泾陵的童男还少了去?
众人很平静,也很不以为然。只等着泾陵公子顺口应了。泾陵公子依然双手放在膝头,维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盯着卫洛。
刚才那簇怒火,在他眼中只是一闪而过。还没有人看清,便已被他收起。此时的他,脸上依然带着一股淡淡地,似笑非笑地笑容。
他深深地盯着卫洛,半晌,才缓缓说道:“且近前来!”
“诺!”
卫洛膝行两步,慢慢地来到他的身前。
蓦地,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勾起了她的下巴。
卫洛抬起了头。
纵使抬起了头,她的眼睛也是微垂的,长长地睫毛正在那里不停地扑扇着,苍白的嘴唇充分的表达了主人是真在紧张。
事实上,她压根不敢看向泾陵公子,她害怕。
泾陵公子勾起她的下巴,近距离地盯着她的脸,慢慢的,慢慢的,他的脸凑近卫洛。
当他吐出的气息一丝丝渗入卫洛的耳dòng时,他开口了,声音很淡,很平和,“藏头遮面之徒,也敢拿‘先父’说事?”
他这句话,真的说得很平常,非常的平常。听不出半点火气,也没有半点不对头。
可是,他手指勾着的卫洛,脸色却是刷地雪白,她不知不觉中,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她慢慢地抬起眼眸,看向泾陵公子。
这双墨玉眼珠光盈盈,满满是乞怜,乞怜。
卫洛苍白着脸望向泾陵公子,嘴唇颤动半天后,却说了一句。“如入君手,盼请垂怜!”
这句话,她一说完便隐隐感觉到有点熟悉。
这句话,曾是一个脆弱的处女面对一个欺凌自己的恶汉说的!
此时此刻,卫洛珠泪盈睫,颤抖着说出这八个字,是因为她真的感觉到了他的杀机!
她感觉到,他的耐心真不多了。以前他觉得自己有趣,再说在他而言,天下美人多的是,对于卫洛的真面目是很美还是清秀,他并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喜欢逗逗她而已。
可是,他现在说出的这句话中却有了杀气,沉沉而来的杀气。
卫洛说出这八个字后,嘴唇一个劲的颤抖,墨玉眼中泪水盈盈yù滴,小脸惨白如纸,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的模样。
泾陵公子紧紧地盯着她,紧紧地盯着,一瞬也不瞬。
半晌后,他手一松,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俯视着她淡淡地说道:“不yù为弄臣?也可。”
他的声音虽淡,却与刚才的低语不同,众贵人都听得到。
这是贵人们意料中地回答,没有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