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她不承认自己是奴,她认为自己是士。因为自己是士不是奴,所有她有权坚持自己的观点,坚持自己的风骨。
然后,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傲骨铮铮,口口声声说,作为一个‘士’,就得宁折不弯,就得鄙夷权贵,就得明是非。她这是在激起众贤士和众剑客的共鸣啊!
不但如此,她还说‘自反而不缩,虽千万人吾往矣!’‘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
她这是把自己的行为置于道德的最高点时,即使是晋侯在此,也不敢杀她了!不能杀她了!
因为,杀了她,那与她发生争执的公子便会被天下的贤士唾弃!
前面便说了,这个时代,是个喜欢争辩的时代。如诸子百家的名家有什么本事?它扬名于后世的‘白马非马’等,完全是一种qiáng词夺理,至少,是对国家政治民生没有什么益处的口水仗。
可饶是如此,这种毫无益处的论点,也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开宗立派。为什么呢?因为时人是通过争辩来确立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的。一个观点,如果没有办法把它驳倒,那它就是正确的。
如卫洛现在,她说了这样一席话后,要杀她的人,就必须先说服她,顺便也说服大多数人才可以行刑。如果想不管不顾的qiáng制杀了她,那就会为世人所笑,为世人所鄙薄,也为贤士剑客所不容,会被史官记下来让后世人唾骂。
要不是因为这种种世qíng,这个时代也不会有那么多,把国君戏弄于鼓掌之中的纵横之士了。能容下诸子百家,种种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的理论和观点的chūn秋战国,对才识之士,真有着我们这些现代人难以想象的开放和宽容。
卫洛言辞滔滔,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的人,一般都喜欢长篇大论,而作为上位者,也没有轻易打断别人长篇大论的习惯。于是,这么多贵人,就这么眼睁睁地听着卫洛把一席话滔滔不绝地说出,咄咄bī人地说出。
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卫洛。几位公子有心想与她论一论,回头看了看各自的食客,却发现其中半数以上都目光明亮地看着卫洛,一脸赞赏。再想一想,他们发现卫洛所说的话,还真不好反驳。
几位公子还在迟疑,于是,所有人都在盯着,在等着他们的反应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泾阳公子才gān笑了起来,“果然不同,怪不得八弟愿为你出头了。”
这是一种侧面的认输。
然后,另两个刚开口bī迫泾陵公子的公子也接口道:“小儿甚善。”“善哉此言!”
他们明明气得要吐血了,却不得不表现出一种海纳百川,宽宏大量的模样。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公子呢?堂堂公子,岂能受不了一个有识之士的指责?这等胸怀都没有,怎么配为公子?
最后,连十公子也不得不瓮声瓮气地说道:“我错矣,君所言甚善。”
十公子这句话一出,站在众贵人两侧的贤士们才连连点头,低声议论起来,“善。”
“晋虽奢华,然君非bào君,公子也能容人。”“善哉!下能言,上能受,晋称霸不远矣。”
在一大片的赞美声,欢喜声中,泾陵公子深深地盯着卫洛。他的嘴角连抽了几下后,才徐徐说道:“你本无罪,起吧。”
“然。”
卫洛清楚地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
第三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第一百一十七章卫洛又成贤士
泾陵公子盯着她,沉沉地说道:“且侯一旁。”
“诺。”
卫洛恭敬地应了一声,向后退出两步,站着了。
她站着了。
这是泾陵公子的一种让步,奴是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站着的,可是,卫洛刚才不但施展了她身为贤士的辩才,还反讽了他这个主人‘妄信,致她为奴’!然后,十公子更是在郁闷之下,脱口说出了一个‘君’字。这种称呼,是用在贤士身上的。
因此,他只能顺水推舟让她站着。
众人中,秦太子和两秦公主都感激地看向卫洛。不管卫洛出于什么目的,所说的话对他们有没有帮助,她能在这种场合下为他们抱不平,那就是应该感激的。这是一种仁德的表现。
秦太子咬了咬牙,再次持起酒斟,大步向泾陵公子走来。来到他面前后,秦太子低头叉手,泣道:“衍二年多前冒犯公子,现已深悔。求公子恕衍知罪,放衍归国。他日衍若为君,凡公子军马到处,必退避三舍,以示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