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吐出声音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却是嘶哑之极。
卫洛看着他,突然之间,她小嘴一张,“哇”的一声啕啕大哭起来。
这么高贵的,雍容的,面对死亡如此从容镇定,风华万千的晋夫人,这小嘴一扁,呜呜一哭,众人都惊住了。
众中山人瞪大了眼,此时此刻,他们连烦恼都不见了,他们用不置信的目光,看着那个站在城墙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卫洛。
卫洛哇哇哭了两声后,连忙头一低,以袖掩脸。
她的脸虽然被袖子挡住了,哇哇痛哭声,抽噎声,还是不时传来,她把脸藏在袖子下痛哭呢。
泾陵看到这样的她,眼中一涩,却不由有点好笑。
他纵身下马,大步踏入城门。
中山侯被身边的人捅了捅后,立马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朝着泾陵躬身行礼,”晋侯大驾光临。。。。。。“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
因为泾陵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一眼,他淡淡一瞟,黑色长袍一甩,便越过了中山侯,大步向城墙上走去。而这时,中山侯的话才说了一半。
中山侯愣在当地,一脸老脸时青时白,他不敢让紧随泾陵而入的众晋人看到自己脸上的不悦,连忙低下头去。
泾陵大步走上城墙。
他一看到那瘦弱的,弱质纤纤,仿佛要被南风一chuī而去的身影时,心中一痛,紧接着又是一阵难以形容的狂喜传来。
他冲上两步,在两侧剑客的躬身行礼中,急急的跑到卫洛面前。
他双臂一伸,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他搂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是锢得她喘不过起来。
他搂着她,颤声唤道:“小儿,小儿。。。。。。”他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脑海中翻来覆去,都只有一个念头:天可怜见,她真无恙!天可怜见,我又抱着她,我抱着活生生的她了!不是冰冷的尸体,也不是一堆白骨!
我的小儿,我抱着她了!
他颤抖地抱着她。
他用手qiáng行扳起卫洛的小脸,粗糙的指节抚过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从她的眉,转过她的眼,经过她的鼻子,来到她的小嘴。
他摸得很慢,看得很认真,很专注。
他皱着眉头,严肃的,一寸一寸的,细细地抚过她的脸庞,他子夜般的双眸,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似要把她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印入脑海。
这个时候,卫洛小脸上泪涕jiāo加,她只要一睁眼,泪水便汪汪直下。于是她只好闭着双眼,任由泪流如雨,任由他温柔的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
半晌半晌,泾陵低沉的,欢喜地声音如风一般chuī来,“真好,真好。。。。。上苍对孤何其之厚!”
他喃喃地说到这里,双臂一展,把卫洛紧紧地拥入怀里。
他低下头去,把脸埋在她在秀发里。
就在脸孔埋上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水,
他紧紧地把她锁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突然间,他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泾陵这一声大笑,实在太突然,太莫名其妙。
众人愕然地看向他。
泾陵笑着笑着,声音却是嘶哑了。他收住笑声,牵着卫洛的手,扯着她朝向太阳所在的方向
他扯着她缓缓跪下。
卫洛愕然地睁大了眼。因为好奇,她那如泉水一般止也止不住的泪水终于不流了。
她用袖子拭净糊糊的小脸,傻呼呼地看着泾陵。这一看,她的心一整绞痛,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颤抖着,急急的说道:“泾陵,泾陵,你怎么地瘦了如此之多,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她急急说着的时候,泾陵转头看向她。
他皱着眉头,凝着脸,严肃地命令道:“面向日出之地!”
卫洛闻言,连忙转过头,正正地对着前方。
泾陵双手向前一伏,缓缓地用额头点地。
卫洛傻呼呼地看了他一眼,也依样画葫芦的双手向前放平,以头点地。
泾陵跪拜了一下后,直起腰身,再次扣下。
卫洛傻呼呼地有样学样。
如此三轮后,泾陵额头点着地面,薄唇微启,低低地祝道:“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
他一遍又一遍地,只是重复着这三句话,“幸苍天垂爱,幸后土垂爱!幸鬼神相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