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老十九……
眼眶一热,她闭上了眼睛。
“陛下,臣妾困了,要歇了。”
她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洪泰帝蹙了蹙眉,握住了她的手。
“朕今日在这陪你,就歇在柔仪殿。”
贡妃没有睁眼,声音极低。
“陛下不必如此,臣妾无须别人的怜悯,亦无福消受。从此,柔仪殿的门,不再为陛下而开。若是陛下以为臣妾触了君颜,可贬臣妾去冷宫,或将臣妾逐出皇城,贬为庶民,或gān脆赐臣妾一死,让臣妾下去照顾老十九,臣妾无话可说。”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除去她,无人敢说。
洪泰帝想到先前赌气而去的梓月,再看看这个躺在chuáng上视他如无物的妇人,咬着牙,喉间的腥甜之气直往上沸。
他是皇帝呀,她怎敢如此?
不就是仗着他不敢将她怎样吗?
压下那恼恨,他终是软了语气。
“善儿,你何必bī朕?老十九的事,朕也不想的。”
贡妃身子哆嗦一下,目光看了过去。
“你不想吗?臣妾求过你多少次?臣妾的要求如此卑微,只想看看儿子,只想他能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可这般小的要求,陛下推三阻四,非得等到他死了,才来说不想?”
……
洪泰帝出了柔仪殿,没有乘辇,而是由崔英达扶着,走在红墙碧瓦的宫墙间,看处处辉煌,看他的天下,看他的江山,心中竟是难言的怅惘。
“陛下,你乏了,奴才……”
“去坤宁宫吧。”他打断了崔英达。
“诶!好。”
柔仪殿离坤宁宫并不太远,洪泰帝心中的郁结未退,终是绕道去了坤宁宫。坤宁宫的暖阁里,烧着火一般热的地龙,极是暖和,张皇后躺在chuáng榻上,太医院的林保绩正在为她看诊。
“陛下来了。”
张皇后一如往昔,面色柔和温贤。一年多了,她一直服着从景宜苑来的方子,病体虽是未愈,人竟是不瘦反胖,身子还好了些。
“嗯。”
洪泰帝看着她,目光很凉。
“皇后今日气色不错?”
听他语气不悦的一句“气色不错”,张皇后心里一凉,笑着摇了摇头,让人为他上了座,泡了茶,将林太医遣走了,才低低道。
“臣妾残身病体,苟延残喘地活了这些日子,于生死之事,早已看淡。陛下,老十九之事,臣妾知您忧心。但这些年潜心理佛,却是悟出一个道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世上诸般事,皆是qiáng求不得,陛下为之感伤,伤身误己,不如看开些。”
她这般解释完,洪泰帝的面色微缓。
“皇后有心了,朕不该迁怒于你。”
张皇后微笑,“老十九是臣妾养大的,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之心,于陛下无异。他的身后事,臣妾想亲自cao办。”
洪泰帝拍拍她的手,“此事朕jiāo给老二了,你身子不好,就不必cao心了,好好将息着才是。”
张皇后怅惘的点点头,叹了一声。
“景宜那丫头说过,臣妾的病,在季节变换时,犹是难过,但她嘱臣妾要保持心qíng舒畅,这才慢慢有了些好转。只是她这一病,始终不见好,听诚国公府来人说,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说完了,洪泰帝却久久不语。
就像未有听她,蹙着眉头在沉思。
张皇后顿了片刻,了然的一笑。
“可是贡妃与陛下置气了?”
洪泰帝眉头跳了跳,“这事怪朕,朕若早些准她所求,结束北伐战事,召老十九还朝,也就不会发生yīn山之事了,怨不得她恨朕。”
“世事难测,此事如何能怨陛下?”张皇后说着,撑着身子,咳嗽了两声才道,“臣妾晚些时候,去柔仪殿走走,与贡妃说说话,宽宽她的心。臣妾的儿子……也没了。如此,到是能劝得她几句的。”
看着她qiáng撑的样子,洪泰帝皱了皱眉。
“不必了,你这身子弱,养着吧。”说罢他起身,“你歇着,朕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张皇后笑了笑。
“恭送陛下。”
可洪泰帝人还未出去,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就急急地闯了进来。他看了皇帝一眼,又瞄了瞄张皇后,终是期期艾艾的尖着嗓子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