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惯例,四房田庄庄头们的贺礼来得最早,程诣也有了些许喘息的功夫,允许他每天少抄一个时辰的《chūn秋》,帮着管事们跑腿,算是历练。
程诣故态复萌,趁着管事们不注意的时候跑到周少瑾的书房里偷懒,每次都会带个甜瓜过来,指使着施香用井水镇了,分给周少瑾等人解暑。
周少瑾唠叨他,他却满不在乎,道:“家里有大哥就行了,我准备接父亲的手,管理家中的庶务。”
有些事,自己不经历,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周少瑾望着他不谙世事的一派天真,唯有叹气。
过了两天,程贤宴客——潘濯也顺利地通过了府试。虽然没有程辂的成绩好,但也白袍换襕衫,有了功名,成了秀才。
这本是前世发生的事,周少瑾看得淡,拿出银子来和姐姐凑分子送了一份笔墨纸砚过去算是贺礼。
等到吃正席的那天,潘清和程贤在水榭里待客,周少瑾和程笳躲在角落里吃甜瓜。
穿着碧青色湖杭褙子的潘清笑得满面chūn风。
程笳气得把甜瓜砸在了盘子里,拉了周少瑾就要走:“我们去如意轩抹牌去。”
“我不去。”周少瑾继续吃着她的甜瓜,“等会坐了席,我就要回畹香居去了——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做针线,想早点睡。”
程笳怒其不争,道:“你就不能有出息点?”
非要拉了她走。
周少瑾猛地把按住了程笳。
程笳被拽得晕头转向,扶着头上摇摇yù坠的步摇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句话没说,她目瞪口呆。
一大群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程识、程证、程许、潘濯还有程诰、程诣、程诺等人都在其中。
程笳只看见了潘濯。
她低呼:“潘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怎么还不走?难道还要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
周少瑾却想着程许。
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静的日子,怎么程许又开始在内院里走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看见潘清走了过去。
她笑语盈盈地和程许等人打招呼,指着水榭这边说了半晌话,然后才屈膝行礼折了回来。
程笳和周少瑾都松了口气。
前者不想作为陪衬出现在自家的从兄弟面前,后者是不希望被程许看到。
潘清却望着程笳和周少瑾微微地笑,对程贤道:“识表哥在挹翠亭那边办琴会,让我们也过去听……”
她望着母亲,目光满是期许。
程贤有些犹豫。
李老太太却道:“去吧,去吧!听听你哥哥们说些什么,你们也能跟着长长见识。”
姜氏也觉得不错。
周初瑾也很感兴趣。
周少瑾和程笳勉为其难地去了挹翠亭。
程证他们席坐在挹翠亭旁的糙地上,周少瑾等人则坐在四面垂着湘妃竹帘的挹翠亭内。
程识弹了首《平沙落雁》。
他指法娴熟,曲调流畅,意境高远。
周少瑾开始还有些担心程许会打扰她,后来见程许目不斜视,像不认识她似的,她才渐渐地放下心来,沉浸到了程识的琴弦声中。
☆、第六十七章琴声(粉红票240加更)
万里衡阳雁,寻常到此回。
琴到深处,周少瑾潸然泪下。
大雁尚有落脚处,她的归属又在哪里呢?
这样的伤感在她的心底久久徘徊,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听得入神的并不止她一个人——程笳支肘托腮地坐在亭中的圆桌旁,双眸轻阖,竖耳倾听;潘清则倚在美人靠上,全神贯注地望着帘外的程识,满目惊艳;只有姐姐和她一样,眼角含泪,神色悲伤,低头用帕子擦着眼角。
周少瑾不禁哂笑。
可见不同的经历会有不同的感受。
她到底还是和姐姐最亲近。
周少瑾擦了眼泪。
余音袅袅,一曲终结,大家清醒过来。
亭外击掌声不断,称赞声不绝。
周初瑾也感叹:“我在府里住了这几年,却不知道原来识表哥是高手!”
程笳为哥哥程证抱不平,道:“这有什么?我们家藏龙卧虎的人多着呢!我哥哥的琴也弹得很好。不信我等会让他也弹一曲,保证技惊四座。”
“还技惊四座呢!”潘清“扑哧”地笑,“弹琴是讲技艺的吗?那岂不是成了技师!弹琴是要讲意境的,意境到了,技巧反而是辅助,不是那么重要了……”